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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此言何意?”
“我说过,不要以为能下床就是痊愈,使用血蛊的代价非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愿闻其详。”
“此蛊要以鲜血饲养,虽然疗效显著,但宿居体内将对宿主的精气产生极大的耗损,必须依靠药物维持平衡,一旦精气失衡便会加速人体衰老,白发只是一种表征,代表你体内的血蛊正在扰乱你的身体肌能,长此以往,你连三十岁也活不过!”
沐惜追唇角微弯,似乎在笑,眸中却满盈著雾气般的水露,使人不忍卒睹。
雪见愁继续道:“我暂时还没想到更好的方法救你,但只要你安心留在此地,我保证让你安度余生,这样,你还是要离开吗?”
“如果这是注定的命运,我的选择依然不变。”
“你说什麽?”雪见愁杏眼微睁,一瞬不转的瞪著沐惜追。
“……求前辈成全。”双膝跪地,雪色的长发簌然垂落襟前。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雪见愁深深吸了口气,半晌,又闷闷的挤出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是傻子,那你就是个疯子──”
“人当明了己身为何而活,无意义的消磨岁月,对我而言只是另一种折磨。”
“既然你不怕死,那我何必多管闲事!你一心要走,我强留也没用,但从今往後,你的死生与我无关!”
“前辈……”
“我当不起‘前辈’二字!把药喝了,我明日便送你出谷。”
“救命之恩重如泰山,请受我一拜。”
“免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折寿!”
袖袍微扬,劲风扫过,沈沈的风压阻止了沐惜追叩首的动作。
“……前辈。”
“何事?”
“谷内可有酒酿?”
“问这个做什麽!”雪见愁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临别岂能无酒?只是许久未沾,突然有些想念罢了。”
沐惜追看他先是怔忡了半晌,旋即一言不发的掠门而出,不觉会心而笑。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雪见愁回来了。
“拿去!”
将封存完好的酒坛递给沐惜追,雪见愁转身要走。
“前辈请留步。”伸手去扯他衣袖的时候,沐惜追不由得心头一悸……
所幸这次并没被挣开。
“你还有什麽事!”雪见愁忿然回头,却对上了一张眉目清盈的温柔笑靥。
“一个人饮酒未免无聊,前辈留下陪我可好?”沐惜追仍只是微微笑著,一副雷打不动的温驯模样。
“麻烦!”雪见愁道。
“我先敬前辈一杯。”沐惜追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径自取过桌上的杯盏斟满,“前辈,请吧!”
雪见愁也不推脱,仰首一口饮下。
沐惜追继续为他斟酒,随口道:“看不出来,前辈的酒量比之学识也不差嘛。”
“罗嗦。”
眨眼数杯入腹,雪见愁的面颊微微泛红,眉眼如桃杏含笑,几许春风胜千秋。
沐惜追本想借酒缓和两人之间僵冷的气氛,却未曾见过男人饮酒也有如此风情,一时神思虚恍,竟不敢直视。
“喂,再来!”微醺的酒意甚暖,雪见愁被挑起了兴致,早已浑然忘却先前的不快。
“前辈,再喝就要醉了。”沐惜追心生些许悔意,想要劝阻,但为时已晚。
雪见愁啪的一声把杯盏放下,索性将整个酒坛揽了过来。
“啊,前辈……”
“滚开!”
沐惜追方才伸手去夺,未料被一掌推开,脑中灵思微动,便不疾不徐的自袖中取出了箫管。
“有酒岂能无乐?让我吹奏一曲,为前辈助兴吧。”
悦耳的箫声响起,僵持的氛围顿时为之一变,温柔的曲乐缓和了戾气,平添淡淡馨雅。
雪见愁渐渐的有些不支,想要起身,却踉跄著往後跌了一步。
“前辈小心……”沐惜追眼疾手快的把人搀住。
“唔!……”雪见愁勉力往前走了两步,蓦地脚步停驻。
“前辈,怎……”
沐惜追正欲倾首探查,不意雪见愁倏然回头,柔软的触感刷过唇瓣,所有的言语霎时消音──
砰的一声脆响,酒坛坠地,两人却仍维持著姿势不动。半晌,雪见愁无力的一头栽倒,落入了沐惜追的臂弯之中。
第七章 人面不知何处
醉恼箫乐入迷梦,醒时明月还依旧。雪见愁不擅酒,饮少辄醉,却也不似常人言出无状,只是安静的睡著,醒来时夜色正浓,窗外银轮高悬,愈发衬得青空如黛。
但,这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居室。
“谁准你碰我?还不放手!”蓦地挣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雪见愁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由於长时间的曲膝跪坐,沐惜追的手脚早已麻木,此刻被用力一推,竟渐渐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看前辈睡著了,不敢擅自惊扰,所以……”
“所以你就这样抱了我一天?”
“……抱歉。”沐惜追侧首,鬓丝如风牵引,轻轻拂过面颊,“如有冒犯,请前辈恕罪。”
雪见愁冷哼一声,道:“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沐惜追莞尔微笑:“……多谢前辈。”
“随我来吧!”
“去哪里?”
“你不是要出谷?”
“现在?”骤闻此言,不免有些吃惊。
“废话!你又有什麽问题?”雪见愁蹙眉。
“不是……”沐惜追抬眸望窗,但觉暮色深沈,“天色尚早,何不等到白日?”
“说要走的人是你,现在推托不走的人也是你,你把碧云谷当成什麽地方?想来就来、说走说走的客栈吗!”
“前辈言重了,我绝无此意。”沐惜追无奈的一声轻叹,“只是我现在手脚酸麻,一时半刻尚无法完全恢复,恐怕拖累了前辈……”
“在水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压下心头的百般不悦,雪见愁走到沐惜追身前屈膝下蹲,“上来。不准再说废话!”
“这……”沐惜追面色微赧,“这样不妥吧?”
“你再多说一字,我会让你後悔莫及!”
“……”
僵持片刻,沐惜追终是妥协。
雪见愁的修为究竟多高,或许无人知晓,但看他身负一个男人的重量,掠山巅如履平地,想来其内功深厚,实是到了难以常理测度的境界。
沐惜追静静伏在他并不强壮的背上,双手绕著同样纤柔的脖颈,鼻息之间尽是淡雅的馨香,如空谷幽兰,又如昙华微绽,熏染得连月色也缠绵起来,柔柔软软宛若一幅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绕至後山腰。此处地势稍缓,间或可见嵌入山体的洞窟石台,暂且可以供人歇脚。晨曦扫开云雾,初升的朝阳橘红可爱、恍若近在咫尺,沐惜追怀疑只要伸手,是不是就能触碰到它?正绮思飞扬时,手背蓦然一凉,凝神细看,却是雪见愁白瓷般的额头沁出了点点细汗,顺著面颊滴落而下。
“前辈,歇会儿吧。”
沐惜追心生不忍,下意识的抬手替他拭汗,熟料雪见愁不领情的偏开头去,气色甚恼:“你在做什麽!”
“山上不比谷内阴寒,前辈这麽怕热,必是不好受吧?”
“你知道就好。”雪见愁冷哼一声,脚程却是未停。
“我好多了,前辈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雪见愁不无讥诮的反诘,“只怕我一松手,你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
“前辈可以行走自如,为何我不可以?”
“无知小辈!不准拿你跟我相提并论。”
沐惜追也不反驳,只温声道:“以前辈这般身手,加诸经天纬才,若在江湖走动,定然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雪见愁冷嗤,“这个江湖龙蛇混杂、人人权欲熏心,我不稀罕。”
“如果有一天,前辈愿意对外界改观,会是为了什麽人?”沐惜追在他耳畔轻轻道。
“无聊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是吗。”
眸色微黯的瞬间,沐惜追沈默了。
此後两人不再交谈,直到雪见愁带他上了一处矮坡。
坡下几户农家散布河岸,白色的炊烟嫋嫋,是沐惜追久违的画面。
“下了山就是扬州地界,该怎麽走不用我教你了吧?”久久的静默之後,雪见愁倏然开口道。
沐惜追无言,半晌只微微颔首。
“此处是通往碧云谷的唯一路径,但我不希望日後受到无谓的骚扰!”
“……前辈请放心,这段在碧云谷的日子,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有朝一日,如果你背叛了今日所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前辈的意思是──现在,就是诀别?”
“你说呢。”雪见愁语罢掠身而起,兰影飘忽,几个起落已到百米之外。
“前辈!”
急追数步,却仍是来不及,沐惜追眼睁睁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心口莫名一阵闷痛。
然周围草木簌簌,如泣的山风似少女的婉转低唱,眼前所见,尽皆朦胧。
山中一日,人世千年。流年偷换,甲子转瞬即逝,如今已是天圣二月初。
近来在南武林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於江南第一庄──栖凤山庄易主一事。半年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