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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森的额前渗出大颗汗珠。一位护士走上前来,用砂布替他擦了擦。
“再升高一度。”他平静地说道。
数字显示器上的“30”渐渐消失,变成了“31”……
10分钟又过去了。唉,难道我们当真期望出现奇迹吗?这具木乃伊已死了五千年啦!也许麦克德米特说得对,我们大概全发疯了。
“再升高一度。”比森道。32度了。麻醉师摇起头来。什么也没有。所有的线条仍是直直的。比森抬头望着观摩塔上的观众,脸上混杂着生气和失望的表情。他耸了耸肩,似乎说他已尽力而为,但实在无能为力了。他低下头来,望着手术台。这时募的一声惊呼。
“动啦!心电图动了,你们瞧!”果真如此!心电图上出现一段稍稍不规则的线条,仿佛画那条直线的一只无形的手变得颤抖无力起来。可是随后线条又变直了。
这根本不是一次清晰的心搏,只是一阵最轻微的颤动,为时顶多只有一妙钟。
“现在是33度了。”技师报告道。
屏幕上出了一个小尖,过了好久,又是一个小尖。然后是连续三个小尖。又是直线。然后又一个小尖。我的天,难道这具木乃伊的心脏真的要搏动起来吗?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医学院看过的一部影片,演的是鸡胚的首次心搏。蛋壳剥去了一块,露出里面的鸡胚。那块又小又透明的组织,起先只是偶然跳动了几下,然后越跳越多,可是还不规则,最后成了一个跳动得很和谐、很有节律的小肉块。这是生命的节律呀!这一点令人想起尼罗河来。它涨水、泛滥,把含有养料的生命之水带给树木、庄稼和沿岸的一切生物。那五时无息的海浪,似乎也因袭了同样的节律。难道我们也把这节律融入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心脏了吗?这节律是否是一切生命的共同特征呢?它是否经过亿万年的进化演变而传到我们身上了呢?
心电图的线条突然跳了起来,画出一个粗犷、古怪的图形。
“心室纤颤!”比森惊叫道。
他拿起除颤器上的两根电棒放到心脏上,用微弱的电流开始除颤。可是心电图上又出现了直线。
他又死了吗?雷利俯身观看,脑袋差点碰到玻璃窗。他定睛注视着监护仪。
“把温度升高一度。”比森又怒声吩咐道。温度计上的数字变成34。在木乃伊七号的胸腔里,心脏缩成一个拳头似的,停了停,又缩了一下,再缩一下。心电图上出现一个完整的心搏,又一个心搏。然后乱跳几下,又是一个心搏。每当心脏较好地搏动一次,反映血压的线条就晃动一下,起先比较微弱,逐渐变得平静而有力。
突然间,脑电图的指针也都猛烈地晃动起来。最上面的那根指针竟跳出图纸之外,把仪器瞧得“啪、啪”直响,过一会儿才慢慢地降落下来。
比森抬头招呼道:“雷利,依我看,这儿躺着的可能是个活人啦。”他的嗓音比平时要尖,显得很不自然,仿佛喉咙里粘着口水似的。
观看的人群顿时欢呼起来。大家都站起身子,互相拍打着,还热烈地握手。雷利更是忘乎所以了。
“我们成功啦!”他热泪交流地喊道,“老天爷啊,我们成功啦!”
我想跳,想叫,想手舞足蹈。木乃伊七号的尸体,在它的古墓内一动不动地呆了50个世纪。如今这位大祭司的心脏居然又一次跳动起来啦。
第六章
在随后的五天内,一场生和死的搏斗在307病室(密切观察室)中进行着。但这也许同任何一家大医院的特别观察室在任何一天内所进行的搏斗差不多。护士们俯身照料着这位埃及人。住院医师们持续不断地观察着。比森博士指导着他们,这占去他绝大部分时间。他在手术后怂恿雷利和我们出去喝一杯以庆祝胜利。而他自己却不去。“要做的工作太多啦。”他说道。虽然人工心脏已不再使用,但木乃伊七号仍是生死难卜。“人是离开手术室了,”比森曾说道,“可是我们成功的希望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目前只有与他当前的护理有关的医务人员才能进他的屋,所以我只能看看他的病案记录,了解他的病情。可是我的好奇心愈来愈强烈,实在无法抑制。手术后第三天,我穿上一件医院医生的绿色衣服,伪装成一个心脏外科住院医师,想在夜深人静时溜进观察室。那时已是晚上10点钟,夜班护士刚巡视过病房。
我在中心站抓了一副听诊器,大胆走进了房间。屋里有一个护士,正在调整输液的速度。她戴着口罩,穿着隔离消毒衣。衣服上的挂卡写着她的姓名:詹妮弗。休斯。
“对不起,”她说道,“这儿谁也不许来访。”
“我知道,”我答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其实只要瞅一眼就明白了。他身上连接着十几个机械装置。他的呼吸由一个气球样的机器进行调节和控制。每只胳膊上都有几根静脉输液管。膀胱里插着导尿管。还有两根粗管吸引着他胸腔的积液。从外表来看,他的情况并不好。
那护士绕过床边朝我走来。“你是住院医师吗?”她问道。
“在做手术时,我是助手。”我撒谎道。
一双蓝色的眸子斜睨着我。过了一会儿,詹妮弗转回身去,操起一架监护仪来。她是个美丽的姑娘。金色的秀发在她的帽子下面微微露着。双腿颀长而纤细。
“病情有好转么?”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仍是昏迷不醒。我只能说: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护仪。“如果你是个住院医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飞快地思索着。“那是因为我原先……在别的医院……在别的科室轮换工作呀。”
她停下手里的工作,直瞪瞪地瞧着我。“你要明白,万一比森见到你在这儿,他大概会要你的命。”
“我……嗯,是的……可是……”
“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吧,是不是?”
我一边点头,一边耸肩。“我从埃及一路跟着他来到这里。我只想进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你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你太年轻,根本不像住院医师。而且他们总是又忙又累,决不会到这儿来东张西望,也不会被监护仪的电线绊上自己的脚。”
我低头一看,赶紧把绊上我左脚的电线抖掉,脸上不由得羞红起来。
“你还是走吧。”她说道。
我嘲门口退去。“真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来打扰你。不过极其关心他身体的好转。”
“我知道;”她答道,“我们全都一样。”她又转身去工作了。
第二天,我又去访问密切观察室,但房门紧闭着。我透过一扇小玻璃看到了詹妮弗。她太忙了,只是朝我嫣然一笑。从她的脸部表情来看,事情好像不太妙。这一天的病程记录也说明患者并没有好转多少。
下一天是星期三,木乃伊七号开始到处出血。嘴里、鼻管周围、直肠内以及尿内都有渗血。给他输了新鲜血液,24小时后,出血已经止住。人还活着。
事情就是这样矛盾,他的性命每拖过一天,他身体复原的希望就减少一分。住院医师们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但他的情况愈来愈恶化,离死亡已经不远。他的脑电图与手术中所见到的完全相同。神志依然昏迷。住院医师和护士已经筋疲力尽。病情已告无望。但在这时发生了一种令人惊奇的情况,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在临床工作中有时是能见到的。
星期五上午八点患者出现自主动作!夜班护士发现患者动了动右手。今晨做的脑电图很像睡眠的波形。心脏搏动比过去有力。X线检查时发现肺部情况有好转。
鲁勃克医学博士
星期六中午十二点患者扯去气管内插管。似乎已能自主呼吸。开始出现躁动,身子和两腿时时挪动。神志有好转,似乎即将清醒!
鲁勃克医学博士
星期日上午八点患者已清醒!两眼睁开,盯着屋里医生护士的动作。脑电图显示正常波形。心搏稳定。经X线检查情况继续有好转。
罗奈医学博士
第七章
第二天,雷利问比森可否允许我们去看望木乃伊七号。这位祭司已经完全清醒,虽然他身体很弱,但已开始吃流质饭了。原先连接在他身上的许多管子,现在都已撤除。他恢复得极其迅速。
护士们给他刮了胡子。他的相貌显得十分雍容,而且相当英俊。他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便睁开眼来。两只眼睛蓝盈盈的,仿佛在那瞳孔后面有面小小的镜子。
他瞅着我们朝他走去。雷利教授伸手搭着这位祭司的肩头。“我们只是顺便来看看你。”他说道。
我们尽量表示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