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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小米呆呆地望着随时可能掉下来的石灰缝。
“总有一天你也会的。”
“不,我不会,没那个命。”
“只要你用功读书。”
“用功读书又怎样,都走了,留下妈一个怎么办?”
“……”
“哥,”她象小时侯那样把脸放在夏吹的胸脯上面,“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1989年盛夏5(2)
沈星妤
“我好,你就一定能好。”
“省省吧!”她不屑地离开他的胸膛转过身去,夏吹忽然感到心口有什么跟着也离开了,不见了,于是,自己也翻了个身,两人背对背不说话。
“喂!”她叫道。
“又怎么了?”
“……没什么。”
“……”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胸部比较大的女生?”
“哪儿听来的,瞎讲!”
夏吹觉得自己回答时的语气不够坚定。
小米又安静了一会儿。
“其实,我不是没有梦想,只是那太遥远了,根本不切实际。”
“说来听听。”夏吹有点兴奋。
小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想成为夏目漱石。”
“那就努力点,我会在北京赚钱供你上大学。”
“不要,离开这个家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我。”
夏吹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米没有上来前,是很容易入睡的,可现在,夏吹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我该不该去抱抱她,也许这样她就哭不出来了。
1989年盛夏6
沈星妤
父亲终于在他即将远行的前天夜里去世。
小米说,父亲弥留时挣扎了很久,眼睛一直怨怒地盯着医院潮湿的天花板,到死也没闭上。夏吹终于见到了父亲,他觉得父亲之所以怨怒是因为他一直没看见天堂到底在哪里,即便是断了气,脸上的表情也很狰狞,仿佛延续着某种惨不忍睹的苦痛。母亲一滴眼泪也没流,很利落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丧服,把热水倒进脚盆里,夏吹看见她额头上的汗争先恐后地
冒出来,就象急于摆脱身体里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细胞那样痛快。
帮父亲擦身时,母亲只许夏吹站在一旁看,仿佛靠近半步就会玷污了什么似的,小米的手在父亲干涸的胸膛上揉搓,就象夏吹替她清理伤口时那样细致认真。
夏吹无法忍受这个,他从心底里憎恨母亲,还有自己,是他们让小米含苞待放的人生布满了枯萎的荆棘。夏吹希望她能赶快完成这一切,可是,小米的动作慢了下来,老是反复地在一个地方磨蹭,她的长发垂在胸前,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但是,夏吹还是注意到她一遍一遍抹去的是忍不住滴在父亲身上的眼泪。
夏吹突然领悟到,小米和父亲之间有着他和母亲永远都无法了解的感情,父亲在病床上度过的无数个痛苦的夜晚,唯一陪伴他的只有他十八岁的女儿。
那个时候,他们会说些什么呢?说不定除了生命的无奈和死亡的恐惧,他们还说了别的,比如,那两棵树的秘密。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父亲的死在小米的脸上幻化成隐性的图腾,那上面刻着夏吹永远无法揭开的故事。
去北京的那天早晨,他最后一次来到校园的樱花树下。
盛夏已经过去,树上衍生出若干发黄的叶子,夏吹惊奇地发现那两棵树虽然枝干明显地分叉到两边,根却只有一个,以前因为自行车挡着,所以看不见。他禁不住转过身去,抬头眺望小米曾经站过的那扇窗户,忽然间意识到,每天放学,她站在那里看树的同时一定也看见了他和裴希希推车走出校园的样子。
下午,去火车站之前他给猪豆打电话,对他说,请你照顾我妹妹。猪豆不晓得夏吹为什么用“请你”两个字,临了让一种即将被遗忘的落寞流转在彼此之间,未免有伤兄弟感情。至于裴希希,夏吹是很想和她说两句话的,可是,自从上次闹翻以后她就再也没和他在一起了,不管在哪里,裴希希一定很快就能忘记他,也许现在就已经忘记了,可惜,她没机会听见夏吹亲口告诉她,那确是他的初恋,所以他不会忘记。
跨出家门的时候,小米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母亲把仅有的一张存折塞给他。
她到底去哪儿了?一路上,夏吹不断思忖着,觉得小米的失踪是对他日积月累的埋怨表示最后的抗议。现在,他坐在一个靠窗很舒服的位子上等待火车发动,窗外有个穿红色马夹的小妹妹调皮地对他做鬼脸,他咧咧嘴,想对她笑但转眼就不见了,于是,决定找本书看看,以便打发漫长的旅途。
包刚开就掉出一本,夏吹就觉得有点眼熟,蓝色缎面有扣子的,是小米的日记本!她为什么把这个放进他包里?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校园里有两棵寂寞的樱花树,他们只有一条根,所以只能靠仅有的一片泥土相依为命,大的那棵对小的说:“如果你没有水分,就从我的枝头汲取。”小的回答:“如果你失去了养料,就从我的茎脉上摄足。”大的又说:“如果你的叶子枯黄,我来为你遮挡太阳。”
小的回答:“如果你开花不结果,我愿为你招蜂引蝶。”两棵树就这么彼此支撑着日益茂盛了起来,只是,其中一棵永远都不会去问另一棵:“你,爱我吗?……”
夏吹的喉咙里顿时难以抑制地爆发出响亮的哽咽,泪水疯狂地奔涌出来,火车缓缓地向前移动,车上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到同一个地方。
一个陌生的少年正独自坐在那里放声痛哭。
1993年隆冬7
沈星妤
这个时候,应该把炉子烧起来。
夏吹坐在地铺边缘,吸吸鼻腔内冷飕飕的鼻涕,缓缓地移动身体。
女孩一把抓住他的羽衣袖口。
夏吹看见她白花花的胳膊迅速地缩回被窝,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寒战。
“你进来,我们抱在一起就不会冷了。”
夏吹继续犹豫着。
或早或晚,这一天总归要来,这点夏吹和女孩一样清楚。
现在是1993年,93年的简影在夏吹眼里显得特别勇敢,可是,他的骨子里却还残留着青涩的懦弱,举棋不定,非常地没出息。
简影不这么想。
夏吹认为的懦弱,在简影眼里就变成了镇定,面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第一次,简影觉得夏吹的表现很正常,不仅正常而且沉着。
此时此刻,任何嬉皮笑脸、焦急亢奋的姿态都是不符合他的。
简影不确定是否应该对他全盘托出自己下定决心,义无返顾时的那种心情。始终一相情愿地单恋着夏吹脸上时常悬挂的那种懒散、抑郁的表情,是她深埋已久的隐秘,尤其是当他随口抛出“我就是这么无趣”的时候,好几次,她都想丢掉矜持,就着那副郁闷到极至的眉眼,劈头盖脑地吻下去,然后,铺展女性柔情似水的温床,狠狠地,一刻不停地溶解他,让他变成自己身体里最坚硬的一部分。
我们一向好好地彼此相爱着,女孩不由自主地想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该行使这样的权利。
很快,夏吹也感染到这种无可厚非的情绪,他终于脱去厚实的棉裤,躺到女孩的边上,惟恐再迟一步,她就要冻僵,在衣衫褪尽的同时,拉高棉被,裹紧边角,顺势将她间歇哆嗦的白色胴体整个儿围绕在胸前。
两个人拥抱了很长的时间,等身体暖和后才意识到,前戏好象不止是拥抱,而是应该做些别的事情。
简影的手因为酸痛而往夏吹的腰部滑落,这个动作提醒了夏吹,他行动起来,秘密地,小心谨慎地,就象触碰摇晃在嘴唇上的一只饱满精美的肥皂泡。
寂静中,女孩发出一声低靡但温度很高的沉吟,夏吹不得不再次响亮地吸鼻涕,他知道那很煞风景,可是,这屋子实在太冷了。
她好象并不介意,夏吹低头俯看那双从容的眼睛,突然发现,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美到几乎承受不起,他有点困惑了,险些忘记接下来要做的那个最最重要的动作。
简影体会到被人慢慢撑开然后托到半空的张力,强烈的充实感让她的喉咙发出干涸的摩擦声。
“很疼么?”夏吹停下来,皱起眉头。
“还好。”女孩试着微笑,她喜欢那对浓眉因为她的疼痛而疼痛地打结。
夏吹继续下去,沉着有力,谨慎和缓地继续下去,丝毫没有普通男人难以把持的急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