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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冰扁了扁小嘴,倏地决定缩回手,“它不肯跟你走”。
“小孩,快把雪儿还来!”少女见他不还,口气立刻变得强硬傲慢,顿显盛气凌人之势。司马冰迈着小腿,偷偷的往后蹭到段喻寒身前。
少女疾步过来,俯身要从司马冰怀中抢回雪儿,它却敏捷的窜上司马冰的肩头,嗖的跳到段喻寒身上。段喻寒随手揽过它。
“爹,它被打过,好可怜。”司马冰撒娇的扯着段喻寒的衣袖,自然是要爹帮他把小狗留下。段喻寒拍拍小家伙的头,示意不必担心,随即冷冷的瞧着那少女。这样仗势欺人的人,自小他就极厌恶,何况她还敢对司马冰大呼小叫。
“你……”少女本是怒气勃发,但触到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冰山雪水般的冷漠高傲仿佛在她面前竖起一堵墙,让她再不敢靠近孩子半步。
“怎么了?”柔媚入骨的声音幽幽而来。不知何时,那顶软轿已静静的停在一旁。流金锦纱的轿帘,随风轻摆,影影绰绰的,一个云鬓高挽的女子端坐其中,却瞧不清她的面容。
“雪儿,乖,不要调皮了。”那声音柔柔嗲嗲,倒似在对雪儿娇嗔一般。雪儿从段喻寒手中跳下地,欢快的冲软轿跑去。
司马冰小孩心性,不免要替雪儿担心,“别去,她会打你的。”雪儿好像听懂了,临到软轿前,又停下来,乌溜溜的大眼回看司马冰,好像舍不得这个新朋友。
素白的手,轻轻撩起流金锦纱,湖水一色的衣袖微微探出。岸边风势陡增,霎时柳丝飞扬,落英缤纷,漫天花雨,饱浸着沁心暖香,中人欲醉。然,西湖之美,桃柳之色,也不及她绝世容光之万一。仿佛只要她轻轻的回眸,满目春花都会为之竞相盛开,青山绿水也会为之倾倒折腰。
段喻寒自认从不会惑于美色,但此刻莫名的有些窒息,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艳光丽色,柔和又不可抗拒的汹涌而至,心不由自主的要痴迷沉沦。
宝儿急急的过去搀扶,“夫人,宫主有令……”
“出来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美人淡淡的说,凭空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宝儿只得将后半句“夫人不可轻易见外人”咽回去。
宫主?在杭州,能被称为宫主的人,大约只有圣武宫主人盛希贤。此人在武林中颇有威望,但素未谋面,因礼贤下士,处事公允,近两年名声日隆。听闻此人极好美色,身边美女无数。此女莫非是他的姬妾?段喻寒瞬间已推测了大致情况。
雪儿乖乖的溜到美人脚边,美人抱起它,轻移莲步。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段喻寒身前小小的人儿。
圆润稚气的小脸,吹弹可破的肌肤,挺秀小巧的鼻,笑起来点漆般的黑眸弯如新月。他就象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天使,超凡脱俗,完美无匹。是冰儿吗?她的冰儿。
淡淡的水氲,依稀要模糊司马晚晴的双眼,这一刻,她想紧紧抱着他,她想亲亲他的小脸蛋,她想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可是她不能。她不能!
她明明知道,在没成功报仇前,轻易在段喻寒面前现身,是极其不智的。可她还是来了,只为看他一眼。她的孩子,过得很好,她终于可以稍稍放心,可近在咫尺,她却不能相认,更不能让段喻寒有丝毫的疑心。
凤仙花瓣淬过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需要疼痛来保持清醒。
在段喻寒看来,这个绝世美女被司马冰吸引,也是寻常事。因为不管在牧场,还是这一路行来,司马冰都吸引了无数人惊叹的目光。只是,他还是有一丁点怪异的感觉。怪在哪里,一时间却难以捉摸。
“好漂亮的孩子。”司马晚晴故作客套的说,贪恋的注视着司马冰,只想在这一刻,把他的模样分毫不差的印在脑中。
温柔如春水般的气息在司马冰身边逡巡流动,小家伙忽然脱口道,“阿姨,你好漂亮。”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比我娘还漂亮。”
娘?离开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没想到第一次听冰儿说“娘”,居然要等这么久,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这声清清脆脆的“娘”,几乎要逼得司马晚晴落下泪来。
“不过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小家伙托着下巴,认真的补上一句。
“你娘一定很疼你。”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遏止住眼中的一片温热。
“当然啦。”小家伙大声说着,眼圈却倏地红了。虽是小小年纪,却是分外好强,他在外人面前不会软弱,因为他相信娘亲一定会回来。
司马晚晴忍不住怜爱的拉起他粉嘟嘟的小手,“好孩子。”十指连心,这样的手拉手,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雪儿好像知道主人对那孩子的喜爱,又悄悄溜到司马冰脚下。
司马冰抱起它,“阿姨,你能不能别打雪儿?”他小心的查看它的伤,认真的要求着。
司马晚晴惊愕的望着他,他怎会有此误会?一边的宝儿忿忿的上前,“夫人才没打它。那伤是前些日子偷狗的小贼打的。”
“那它怎么不肯跟你走?”司马冰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不能让雪儿再受苦。
“给它换药,它不肯,就跑了呀。”宝儿急了。
司马晚晴轻抚雪儿的背,“换药是有点疼,你也太娇气了。”雪儿灰溜溜的耷拉下脑袋,好像知道自己错了。
“我就知道,阿姨是好人。”
“你喜欢雪儿?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就让这小狗代她暂时陪在他身边吧。没有娘亲的孩子,再多的人疼,也是寂寞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司马冰大喜过望,小嘴微张,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司马晚晴情不自禁抱了他一下。小小的,温软的,可爱的,她的冰儿,是真的,不是梦中。
司马冰觉得漂亮阿姨有点奇怪,但终究没挣扎,把小脑袋舒适的搁在她肩头。
“冰儿。”段喻寒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其一,这个美女自始至终没看旁边一眼,只对司马冰兴趣浓厚。其二,除了他、岳中正和秦妈妈,司马冰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抱,更别说被陌生人抱,如今居然乖乖的趴在人家怀里,委实太过异常。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依然那么醇和,那么富有磁性。司马晚晴有些心慌,终于坚决的放下司马冰。
再怎么不舍,也要放手,再怎么难过,也要分离。孩子,最后一定会属于她。而现在,绝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破坏复仇计划。
段喻寒,在司马冰身后,离她仅一尺。她不敢看他,只怕看他一眼,就要泄漏内心的秘密,再也无法如现在般镇定自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不曾忘记他半分。念及他的残忍,念及他的无情,心已被日复一日的恨意折磨得麻木。是否只有他的命,才能让她彻底解脱?
鼻端,依稀嗅到清爽的香气,她,却分不清那是翠柳碧草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
就这样吧,今日目的已达到,是该速速抽身了。司马晚晴没有选择,只能从容的转身离去。
“阿姨,谢谢你。”欢快悦耳的童音自身后响起,仿佛天籁般动听。
“不谢。”司马晚晴回头温柔一笑,却在刹那间,目光和段喻寒对了个正着。
俊雅青衫,了无纤尘,卓世而立,亦梦亦真。命中注定的避不开,怎么也避不开!
尖锐的刺痛自心头爆裂,天地间一片静谧。舌间的苦涩幽幽的化开去,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甜蜜。
咫尺,也是天涯。
缓缓低头,淡定从容的微一颔首,司马晚晴毅然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坚定而孤寂,渐渐融入那片流金锦纱。
她,本不适合做复仇这样惨烈的事,却不得不去做。天意弄人,夫复何言?
段喻寒的视线直到软轿远去,才不确定的游移开来。第一次,一个女子见了他平静如斯;第一次,他注视除晚晴以外的女子那么久;第一次,如此迷惑。
为什么,她注视冰儿的目光,会那么温柔,仿佛连飞舞的柳丝也要融化其中。
为什么,她和司马冰相拥时,他明明觉得有些异常,还是不忍破坏那亲密无间。
为什么,陌生又熟悉的情愫在周围盘旋不定?
“爹,这个阿姨好像娘亲。”司马冰一边和雪儿嬉戏,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象吗?段喻寒好笑的摇摇头。这孩子,见人家长得美又对他好,他就说人家象娘亲。
他不知道,这世上,最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