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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松林推门进来时,秦为民还沉浸在领袖思想的海洋里。他头也不回,习惯性地说:“怎么不敲门?没规矩。”
胡松林哧地笑了,说:“对不起,打扰了,秦副市长。”
秦为民猛一回头,尴尬地说:“噢,是老胡同志!有事吗?”
秦为民到了今天还是一副高官派头,这让人来气。老胡打量着单间,“啧、啧”两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秦副市长过得很安逸嘛,把出操的事儿忘了?”
一听出操,秦为民本能地反感。倒不是说他有多怕锻炼,其实他蛮喜欢运动的。主要是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与吴黑子一帮为伍,羞辱人。上一次勉强跟着,动作慢了,被一个年轻犯人踩掉了鞋。他光着脚找鞋,有人乘机上来踩他推他。人啊,人!到了这一步,连癞蛤蟆都爬上头来撒尿,你说可恨不可恨。秦为民不耻于再跟这群人混了。
秦为民拍拍桌上的书,说:“我在读书呢。早上读书和思考问题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人不学习就不长进,是不是?老胡同志,我建议你也要多读书,尤其是哲学书籍,否则就看不透这个世界……”
秦为民居然跟自己谈什么哲学,胡松林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太有学问的人!他黑脸一沉,说:“秦为民,你他娘的官瘾还没过够哪,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身的改造问题!”
这个同志的素质的确成问题,怎么开口就骂人?这号人年龄大,资格老,官做不上去,便出现心理失衡,过去单位里就有这种人!秦为民带着警告的口吻说:“老胡同志,你们监狱警察是不是都像你这样,一说话就带话把子?作为一名监狱人民警察,请你文明执法!”
“哟嗬,你倒批评起我来了。来人啊——给我把他狗日的拉到操场上去!”胡松林冲门外大声喊。
两名警察跑了进来,当即把秦为民拖上操场。
警察们反映,这个人好挺首长肚,今天胡松林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挺的!老胡斜一眼队伍前的裴毅,喊起口令:
“秦为民!向右转——正步走!一、二——”
胡松林有意把节拍拖得老长,秦为民高抬左腿,控制在那里。
吴黑子和白平子几个在下面偷偷笑。这场戏真不错。
秦为民一头大汗,腿抖个不止。终于撑不住了,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队伍里发出一片叫好声!
裴毅上来扶秦为民,秦为民恼羞成怒,挣扎道:“你们这是变相体罚,我要告你胡黑手!”
“重来一遍!”胡松林黑脸放光。
老胡今天这么做,除了要杀杀秦为民的嚣张气焰,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裴毅,少来那套臭资产阶级的人性化管理!秦为民这种贪官,你让他住单间,这不是帮着搞特殊化吗?
裴毅当然不会看不出胡松林的用意,但当着犯人的面不便多说。胡松林敬业爱岗,工作踏实,都没问题;只是要作为一名领导,他的管理能力还差得很远,甚至连自己也不如。裴毅有时候真同情这个想干事的人,但看到他处处争强好胜,自以为是,又从骨子里看不起他。唉,文化素质确实能决定人。
出完操,胡松林就命令艾力,让秦为民哪来哪去,以后不许照顾这种人!
秦为民搬回原监舍时,吴黑子站直了,兴奋地拍着巴掌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秦副市长荣归六号!”
秦为民重又睡到吴黑子的下铺,重又失眠。
缓期执行 五(2)
仿佛走进一眼黑暗的矿井,看不到一星儿光亮。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未来?从进来到现在,除了丝路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郝如意,再没有别的人来看过他,包括妻子和两个儿子。毫无疑问,庄严恨他!那么,从前的那些朋友和同事呢?
闭上眼睛,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声不知从哪儿又钻了出来,催命似的,一阵紧似一阵。捂紧耳朵,更加尖锐地啸叫,像一些长长短短的针,一齐往耳朵里扎……这些年,伴随秦为民每一夜的,都是这尖锐的电话铃声。它们是一道道难题和无尽的烦恼,弄得副市长先生无处躲避而深感恐慌,以至于使他梦中都焦虑不安。这种痛苦转换为与性相关的内容,极荒诞——秦为民常常捧着自己那根胀得生疼的东西,四处寻找厕所,可怎么也找不着。醒来,便发现“跑马”了。为了排遣内心的恐惧和孤独,后来每次睡不着时,他便让精神漫游,假想与他熟悉的一些漂亮女人做爱的滋味;他的手是各种各样的女人的手……
自慰带给人生理上的满足,也许并不次于性交,但却无助于解决情感上的缺失。严格地说,甚至导致人格的扭曲和尊严的丧失,让人陷入黑暗的痛苦,和比痛苦还黑暗的耻辱中。
自慰安慰不了秦为民,但秦为民离不开自慰。
一个叫白平子的广东犯盯上了秦为民。白平子从前是个很有人气的歌手,幼儿园小孩都会唱他的“爱你爱到骨头里”。这小子后来参与制黄贩黄入狱。在澡堂,白平子就注意到秦为民的家伙很壮观,能跟他过去贩制的A级片上那些欧洲猛男相媲美。
这天夜里,白平子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像一条滑腻的蛇,在夜色中缓缓蠕动。白平子脸上带着模糊的笑意,梦游似的飘过去。他要出一出这位秦副市长的丑。白平子弄醒了吴黑子,二人一个拉灯,一个掀被,把正在专心工作的秦副市长给亮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这事就传开了。传到监狱大楼,一个严肃的会议被搅了。
裴毅一惊。今天一早值班警察李小宝就向他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事,问怎么处理。性,在监狱历来是禁中之禁。法律既然剥夺了你的人生自由,还谈何性享受?过去监狱里谈男女之事比较隐秘,涉及到性,也是以那些粗言秽语来体现的。如今社会大环境变了,监狱也有了变化。男犯谈女人,女犯谈男人,似乎成了普遍的事儿。靠管制是管制不住的。作为一个心理学硕士,又是一名大男,裴毅觉得自慰这种事儿极正常,符合人性,如果硬要去追究秦为民,无异于把事情往大里闹,不仅使他没面子,无形中还会制造一场混乱。不去理睬,加以淡化最好。
可是胡松林的耳朵比风还长,早上巡视到一监区时,就嗅到了一股子异味儿。
“太卑鄙!太下流!影响太坏!如果我们不制止,以后晚上没事儿干,都玩鸡巴蛋,监狱还不成了流氓窝子啦?……”胡松林义愤填膺地说。
下面轰地笑开了。
政委孙明祥制止道:“老胡,说话讲究点,现在书本上把这种事叫自慰。”
胡松林拍拍裤腰,说:“一〖XC;JZ〗样。”
尼加提笑了一下,说:“坐,老胡。秦为民现在哪里?”
胡松林说:“我把他狗日的押来了,就在外边!”
他以为尼加提会赞同他这一壮举,关秦为民几天。谁知尼加提说:“老胡,这事儿还是交给裴毅去处理吧。”
胡松林不高兴了,说:“啥意思?一监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完啦?”
有人说:“老胡,不信你就干熬着,没弄过那玩意儿。”
胡松林骂道:“谁再胡说,当心老子扯他裆!”
胡松林与裴毅的隔阂由来已久。
那还是十多年前裴毅大学毕业刚分到夏米其的时候,监狱系统正在掀起提高干警文化素质的高潮。裴毅是夏米其监狱惟一的大学生,因此领导让他负责大家的文化考核。
胡松林的父亲50年代初从四川押犯进疆,可谓第一代老军垦。与那些解放新疆的老兵相比,他们担负的任务更加艰险。老兵们只管开荒种田,而他们——作为共和国第一代监狱人民警察,既要改造自然,还要改造人。俄罗斯有个西伯利亚,中国有个新疆,都是适合脱胎换骨、重塑灵魂的地方。在荒凉无边的戈壁,他们与罪恶相搏,与孤独相守,有过多少悲欢已无从说起。半个世纪过去了,今天只要看看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绿洲,你就会体味到什么是辛酸,什么是骄傲。那每一片绿,都是不甘沉沦的希望。西部大监狱,在中国改造罪犯的历史上,着实描绘了一幅人生的崭新图景。
从前不叫监狱,叫劳改农场。胡松林和一群警察的孩子喜欢说,他们一生下来就劳改了。不是有句话说,罪犯有期,警察无期嘛。这群孩子有个特点,对号子里的事儿兴趣特浓,不怕犯人,偏偏怕读书。再说了,劳改农场办学条件差,环境险恶,留不住教师,农场只有自行解决——从新生人员里选拔教师。新生人员中确实有不少知识分子,会说外国话,会跳芭蕾舞。胡松林和同学们小小年龄就不安分,不把这些老师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