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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以温暖的笑容。墨涵奇怪的看着这没有景致的山,不知道卫康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俯瞰山下,玉田县尽收眼底。这玉田的地貌倒是有趣,北部丘陵,中部平原,南部洼地,就如同是划好线来安排的一样。
到得山顶,他停在一块石碑旁边。
墨涵见那碑约有一人半高,碑身阳面正中阴文五个大字“古人种玉处”,走半天就是让自己来看这碑的么?以前旅游墨涵是最不喜欢在景点那些石碑处拍照的,她觉得这样的行为和四处乱刻某某到此一游似的低俗无聊。
墨涵埋怨道:“这有什么可看的?巴巴的跑了来。不会是让我欣赏这几个字吧?”
卫康叔故弄玄虚的在地上寻了一颗小石头在墨涵面前晃晃:“你再想想!”他上下抛接着石头,又学她吃松子的样子,假装噎住。
墨涵嗔怪的笑笑,他毕竟不足二十,抛掉刻板的面具,其实是个有趣的人。石头,种玉,“这就是那伯雍种玉的地方?”
卫康叔点点头:“是了,那可知道其中的故事。”
墨涵摇摇头,她只知成语。康叔找块大石坐下,挥手让墨涵坐到身边,才缓缓而言:“我给你说的《搜神记》的故事就是这个。传说春秋时的杨伯雍父母双亡,因某山无水,他就好心的每天提来茶水供路人饮用。如此三年不辍,有一仙人为谢他赠水之恩,给他一斗石子,让他找块高处平地种下,说是能种石结玉。因为伯雍尚未婚配,仙人又告诉他将得佳妇。伯雍依言行事,几年后去看,果然是有玉子长在石头上了。伯雍听说徐氏有女温良淑德,很多人求亲都遭拒绝,他也前去一试,徐家笑他身无长物,实在轻狂,就戏耍他说,若是有白璧一双为聘,就允他婚事。伯雍又到种玉处,得到了石上结出的白璧五双,送到徐家,迎得了如花美眷。这就是伯雍种玉的来历,这地方也就更名为玉田了。你见的这碑乃前朝万历年间立的。”说完,卫康叔径自从靴子里取出柄匕首,在地上掘了个洞,将适才把玩的石头掩埋了进去。
见他的认真样,墨涵忍不住笑道:“原来你还信这些,何不多种点儿!”实在想不到他还有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
卫康叔起身拍了拍尘土,深情款款的看着墨涵,眼波似春水流荡:“我不贪心,一世得一知心人就足够了!倒是你,霸了我的水囊,却该如何谢我,怎不祝我早得佳妇呢?”
墨涵咬着唇,心里有说不出的慌张,不敢去看他,可一旦回味他的话,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暮色茫茫,可他的眼却如明镜照在她的心弦,照出她心底深深的渴望。她曾在梦中企盼,如水的男子能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能这样无声无息的传递最微妙的情感,能这样只有情思没有物欲、索求——在他的眼里,她读到了她渴望的一切,只这一瞬,她已不是那个孤独寂寥的三十女人,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轻灵的少女。
“咱们互相望着,可谁也不欠谁!”他舍不得离去,却怕日落后的山风让她受寒。
她才觉得脸发烫,所幸夜色中他不会觉察她的猴子屁股脸,为了掩饰窘迫,她故意大咧咧的说:“我祝你娶个大肥婆!”墨涵费劲的搬来块大石头砸在卫康叔面前,“这样实在的厚礼可还受用?”
下山时已难以辨清道路,他还是走在前,一步一步慢慢探路,不时深一脚浅一脚,却低声提醒她。几次见她踉跄,他都试着扶住她的胳膊,夜色中,手偶尔触到一起,她都能感到他指尖传来的温柔。他回身看她,一不留神踏虚一步,她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
“没事!”他不容她挣脱,只紧紧回握柔荑,携手而行,她也任由他指引前路。
山下竹心已等得焦急,二人倒害羞的丢开手。行不远,进城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竹心找来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碗里盛着热水。他取出个皮囊,倒了些黑糊糊的中药在小碗里,又把小碗置入大碗中,想是要把中药托热。
墨涵好奇心顿起:“这是什么药啊?苦不苦?”
“这是爷的药,我也不知道苦不苦。反正总共得喝九天,每天晚饭前喝。”竹心倒是有问必答。
墨涵将食指伸进碗里,蘸了点药,刚要把指头送进嘴里,卫康叔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我没见过你这样淘气的,药都是乱吃的么?”他拍拍她的肩,“别嘟着嘴了,你先同竹心去吃饭,我喝了药就过来。”
墨涵见他皱眉眯眼的端起药碗,几次都快送到嘴边,又拿开了,再看竹心,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实在有些小孩子习性,今日,可是见识了他藏着掖着的真性情。
“墨涵姑娘,你千万别说让爷怄气的话,他以前喝了药,稍微不对也会吐的,这药可是救命的。”竹心小心翼翼的叮嘱墨涵。
卫康叔却凶巴巴的用满语吼了竹心几句,竹心连忙使眼色央求墨涵出去。墨涵也害怕康叔真的把药吐了,见他主仆二人的样子,这药似乎十分紧要。遂一言不发的把饭吃完,不敢生事。但心里毕竟好奇,私下对竹心几次使眼色,竹心都悄悄摆手示意让她别再追问。
待饭后饮了茶,墨涵估摸那药是肯定已经消化了,八卦劲儿又冒出来,开始活动舌头:“竹心,我嗓子疼,给我也喝点药吧!”
竹心现在是听见墨涵叫他就发怵,连忙躲到卫康叔身后。他却咳嗽一声,起身进屋,竹心连忙说:“小姐,我们爷身子虚,这是大夫开的一剂补药,你是不能喝的。”卫康叔介意竹心整天把墨涵的闺名挂在嘴边,悄悄吩咐他改了口。
墨涵听了大笑不止,用手按着肚子还止不住,竹心忙问:“小姐,怎么了?”
“我说他是柳下惠,你还不承认。”
竹心现在显然已被洗脑,他也觉得那柳下惠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不要再说爷是柳下惠了。我们爷喜欢你,你看他对你多好啊。你给他说点好听的不成么?”
墨涵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强忍笑意,装得一本正经,对竹心说:“我这不穿着男装么?你们爷对我好是因为他喜欢男孩,他不喜欢小丫头。长的帅的男人往往都最在乎自己的样貌,会自恋,发展下去就只能喜欢男人了。他保不准还喜欢你呢?你有没有这样的爱好,你喜欢他么?”说完却实在忍不住了,自顾自的狂笑起来。再看竹心,怎么脸色刷白,哦,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有张铁青的脸。
次日起身,墨涵还站在天井里发呆,徒劳的回忆夜间所梦,就被卫康叔板着脸拉到一家绣庄。他用满语叽里咕噜的吩咐老板娘一大通,墨涵就被老板娘迎进里间,两个小丫鬟也不顾墨涵的反抗,三下两下就除了旧衫子,给她换了身柳绿色的裙装,又重新梳了头,前面束了两个小鬏,后面扎成两股辫子,辫稍系了桃红的丝带。
到得外间,她的焕然一新令卫康叔竟看得呆眼,墨涵被他打量得有些羞怯,他才过来扶着她的肩走到铜镜前,墨涵走得近些,泛黄的铜镜中却有仕女图里的芊芊少女走来,墨涵见了暗自神伤:“都说红颜薄命,难怪这个墨涵小小年纪就魂魄离去,我寄身于此也是难料祸福啊!”
“桃花红粉姿,杨柳绿烟丝。我舍得去做柳下惠么?”卫康叔痴看着镜中倩影。
墨涵心里却难受着:“这杨柳、桃花都是易谢伤感之物,杨柳更是满含离别之意,他怎么未觉呢?我原姓柳,也是含着这样的意思么?”但她原是个豁达乐观的人,这样的愁绪稍纵即逝,转身,眼中已挂着笑意凝视他的欢颜,感受着他的柔情。
“既然记不清家世,何故要说姓柳!”
“折柳相送才有再聚,杨柳千万枝,何处不相逢?”
“吾心唯一柳!”
这样的情话当真入心,她回应道:“杨柳依依!”
邢沅
凉风夹杂着毛毛细雨,墨涵却裹着卫康叔的袍子睡着囫囵觉,浑然不觉寒意,摇晃的马车更易催眠。睡梦中很多遥远的陌生的景象走马灯似的在墨涵脑中闪现,她仔细的在画面中找寻自己的影子——
那是已经过世的妈妈,妈妈给墨涵做了第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墨涵高兴的穿着又是照镜子,又是转圈,每旋转一圈,妈妈的笑容就在眼前浮现一次,“妈妈,我美吗?”妈妈语重心长的说:“墨涵,人的美不是一件衣服就可以突现的,内心的美才重要。”她似懂非懂,还来不及体会妈妈说的很多道理时,就不再有人教她这些。墨涵只知道妈妈是爱自己的,妈妈的话总是对的。妈妈有很素雅的旗袍,墨涵能留下的遗物也就只有一件墨绿色的旗袍。
一个娇媚的旗装少妇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孩子面色苍白,少妇哭泣着喃喃低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