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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韵……英韵……”睡梦中的岑岚迷觉地叫着,她的声音模糊而凄迷。
“妈!妈!”她身边的英韵立即回应,她早已醒了。
岑岚睁开眼睛,她看见了英韵温淳的面容,窗外已显出曙光,最后一天来临了。
岑岚拥住躺在身边的英韵,久久没有说话,眼泪却不停地流到枕巾上。
英韵没有哭泣,她抚索着母亲的脊背,她不再像昨天那样迟滞。今天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天,她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仅仅数小时,她还有什么不可以对母亲说的?
“妈,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本来与你就已经是不能再见的永别了,命运在这最残忍的时辰里毕竟还是留给我们一点可感的仁慈,为了你与我亲密相处的三天,我求你……”
英韵的声音柔切、温存,“我求你,为了我,为了永远属于你的女儿,把我的死当作你新生的起点,天国的光芒并不能照进每个不幸者的心底,但你的心,你那颗不变的、恋念我的心会不顾一切的苦难领受到上天给予你的真正幸福,妈……”
英韵的眼睛在凌晨的微光中闪着让岑岚心碎的柔光,她叫了一声,“英韵。”
“天已亮了。”英韵望着窗外的曙色,岑岚抬起手腕,五点,还有三小时。
英韵像个忧思的孩子,岑岚握着她的手,“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什么事?”
“龙龑死了,现在外面到底怎样了?”
岑岚看着女儿,低低的,“全登永已经下台了,赵麟选成了新总理,龙霆已重病缠身,不能主政,他的外侄熊焘替代了龙龑的位置。”
英韵怔了半晌,看来历史真的要像熊烈说的那样发展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她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她有多么不愿意,去做那丑恶的人类历史的推动工具。“真是太滑稽了!”
英韵一派无谓的表情,岑岚难过万分地抱住女儿,对她这个母亲来说,历史是垃圾箱里的破烂货,她只要自己心爱的女儿,她明白女儿已经切实地改变了凶残的历史,但是她怎么舍得让年轻的女儿做历史的殉葬品?
“英韵,妈妈一定要为你报仇!”
英韵吃惊地看着母亲,“妈,你千万不能这样啊!”
岑岚的泪水又不断地落下,“你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我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我会为你做的……”
英韵抓着母亲的胳膊,“妈,你不能啊!你还有可桑、可森他们呢……”
“英韵,告诉妈妈,那个人是谁?”
“妈妈,如果你一定想知道他,我告诉你,能为我报仇的人就是他了。”英韵的眼神像孩子一样天真,“他是个很强硬的男人,也是个有抱负的男人,他对我起过誓,他会做你想为我做的事……”
岑岚咬牙,“那个畜生!你相信他!我们岑家人都想杀掉他!”
“妈!你不了解这个人,他……”
“他和这里的军警是一样的野兽,英韵,你不要替他辩护了。”
“不!妈妈,有些事你不知道,妈……”英韵急切的,“你会知道他是谁的,一旦他上了台,他答应我,让我和梦卿合葬于圣京,他不会食言的,因为他和龙龑不共戴天。”
岑岚呆看着女儿,“是吗?你想和梦卿一起……你想葬在什么地方?”
英韵低头,“我喜欢留英湖,梦卿也喜欢……”
岑岚点点头,“知道了,英韵。”
岑岚最后一次抚触到英韵的净身时,西郊监狱已被朗朗日光完全照亮。
英韵任母亲的手掌、胸怀接纳自己的身体,仿佛胎儿紧贴母体的子宫,“那是一种充满恩惠的孕育的过程。”英韵又回到母体之内,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称之为融合?
英韵轻轻的,“妈妈,我感谢你。”
搂着纯洁的女儿的岑岚却说,“妈妈真想这样抱着你一起去死……”
英韵诚切的,“妈妈,世界仍是属于你的,幸福与爱,生活与光明,都在你的亲人们中间充满希望地等待着你。妈妈,恨我吧!我不过是用我的血去殉了我所在的整个性别!”
英韵的脸上现出让岑岚惊省的信仰的表情,她的悲痛被遏制在这个坚定的信仰后面,她怔怔地看着女儿,“妈知道。”
英韵与母亲几乎是毫无味觉地吞咽下精美的早点,当她们刚刚整理完自己的生活用品,八点就到了。
太阳把整个狱室照得通透明亮,英韵等待了多少时辰的伟大死神,和这平常无奇的日光一样向她默默走来。
九被杀的女儿
英韵和母亲在两个女警的陪送下走在监狱铺着地毯的走廊里,高级政治犯的牢房全是封闭式的,四周十分静寂,英韵觉得这种气氛对她和母亲是过于压抑而凄绝了。
英韵的内心是平静的,她已无需再为自己考虑什么,她的痛苦是母亲的旁在。母亲的手仍牢牢握着她的手,贴靠着她的母亲让英韵伤痛难忍,母亲陪她走的这段人生的最后路程好像不是她的,而是失去英韵的母亲的。
在两个陌生的女警面前,她们已不能过多表达自己的感情,当她们向右一拐,一眼看到了站在电梯间门前的中校童希雄、恽云少尉和两个全副武装的军警,岑岚“哦!”的叫了一声,双手不由去搂住身边的英韵。
英韵觉得这一幕对母亲实在太残忍,她揪心地扶住母亲,“妈!”
中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恽云移动了一下脚步,但他不敢上前。
英韵又叫了一声,“妈!”
岑岚在晕迷中清醒过来,阳光透过一侧的铁栅栏照进来,她看见,英韵正忧虑地看着自己。
英韵不觉朝中校与恽云那儿掠了一眼,她知道只要冷酷的中校一声令下,那两个强悍的军警就会立即把自己从母亲身边拉走。
中校终于移动了他的身体,他的含义特殊的表情、富于节奏的脚步在英韵看来是对她和母亲最为恶意的嘲弄与玩赏。他走近她们时,英韵的脸上换成了一种坚毅、争斗般的神情,她无惧的敌视着中校。
中校知道自己在英韵面前是个败者,他无趣地避开英韵的眼睛,他转向岑岚,想在这个心碎的母亲脸上尽情品尝他的屠夫的快感。
岑岚此刻无法自持地瘫软下来,可是她的手还紧握着英韵的手,那种熟悉的柔暖与亲切。她抬眼望去,阳光正照射在女儿年轻、俊美的脸上,即将被押赴刑场、却又如此镇静的英韵,她依然不变的散发着生命的纯洁和无与伦比的文雅之美。岑岚迟滞的身心接受着女儿向她传递过来的深情抚慰,她最后一次把英韵拥入胸怀。
英韵亲贴着母亲的脸,她柔和地低呼一声,“妈妈,我走了。”
岑岚只听英韵的柔声一过,她的双手与身体便十分迅速地脱离开自己,她恐慌得刚想伸手去抓女儿,两个女警已牢牢地钳制住了她。
那个想在英韵的鲜血榨取中往上攀升的中校童希雄在一旁冷冷地,“夫人,你必须在此和你的女儿告别,楼底下有行刑队等着柯英韵,那个场景对你可能不太好,我只能请你原谅了。”
这似毒箭的话语射入岑岚的耳膜,也击穿了她的脆弱、枯萎的心。
岑岚从一阵彻骨的惊惧中回过神来,英韵已被那两个军警押入仅距数步的狭小电梯间,岑岚失声叫道,“英韵!”
这声音啼血泣心,英韵回过头,她刹时的回眸回应了母亲的这声哀叫,但她的眼睛抽离了悲痛的明澄,她没有给予可怜的母亲一丝软弱的表情,她坚毅的,“我会到梦中来看你的,妈妈!”
女儿的承诺让岑岚绝望的心点燃起火焰,她话未出口,已泪水纵横,她想扑上去,两个女警死命地拦住她,“是吗?英韵……”
恽云默默迈入电梯间,他低着头,没有朝近在身边的英韵看。
童希雄撇下岑岚,透过铁栅交叉的电梯门,他看着英韵在三个男警中间默默地站立,他咬牙,“下去!”
恽云摁住电钮,电梯立即往下滑去。他们四人在电梯的声响中迅速消失在监狱顶层的走廊尽头。
岑岚呆立着,两个女警扶着象是被点魔住的她,她眼前的景物让十月的阳光照得完全幻化开来,“太亮了!太亮了!”亮得她的眼睛都看不清实物了,她像梦中人似的左右寻视,突然,她盯住那个在空了的电梯间前凝然伫立的背影,她的绝望的头脑不知从何处恢复起理性的力量,她脱口叫道,“中校!”
这声绝叫让冷酷如铁的童希雄浑身一颤,他不由回过头,岑岚发现这个镇压女儿的无情刽子手像个斗败的公鸡,他面色灰惨与岑岚相对,岑岚集聚起争取的勇力,“我请求你,在英韵的遗体被火化前,让我再见她一面!”岑岚终于说完了这句话,朝着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童希雄眼神黯淡,他看着这个他没有战胜的女孩子的悲痛母亲,颓然回答,“我可以向上面请示,夫人,只要你的神经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