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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那个刚刚结束思想封闭的年代里,曾经流传着一句话,叫作〃干的时候拼命地干,玩的时候拼命地玩。〃这句话曾经作为代沟的标志,来形容一种全新的价值观。
过了许多年,人们才发现,世界上还有数量少少的一批人,在他们那里,〃工作〃和〃玩〃从来就没有分开。他们只有在工作时才充满激情。而他们的所谓休息,往往只是用一种工作代替刚干厌了的另一种工作。这种人便被称为〃工作狂〃。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有工作狂,但他们都是人群中的特例。苏云霞快到三十岁时,才从一位人格心理学家那得知,自己原来属于这个不知应该如何评价的群体。
整个装配作业过程中,苏云霞不清楚自己总共睡了多长时间,只是肯定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环境的寒冷,一杯接一杯的浓咖啡都可以使她保持兴奋,但最好的兴奋剂仍然是工作本身带来的愉快。一桩桩一件件,工作中的千头万絮令她感到的竟然不是烦恼,而是兴奋莫名。
这是她第一次组织建设一条船、一处厂房、一个大家庭。
终于,一切布置就续了,自从去年年底被任命为队长后,几个月的期待也到了兑现的时候。
〃现在开始启动倒记时,〃苏云霞搬上指挥台上的一个手柄。一个机械的中性的声音在指挥室,在冰山上的每一个舱室里回响着。
〃10、9、8、……〃
远处的〃破浪号〃上,扩音器也把这声音传到甲板上。只有四号氢燃料推进器所处的位置在众人视力可及的范围内,其余五台推进器都远在数百米,甚至一公里外。于是,一只只数码相机、一架架数码录像机都把镜头瞄向那个位置。其实,眼前的海面上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望见连续不断的冰壁。那台推进器深埋在水面下二十米处的冰穴里,冰穴的上方有一个六十米的竖井直通冰面,操作人员可以从那里下去推进器操作间中。
〃4、3、2、1,联合启动!〃
顿时,海面上翻涌起深色的浪花,浪花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波涛,波涛再向四外扩散开去,很快便涌到作业船边上。船上的记者大多是头一次看到冰山推进器开动的情形。他们四面张望着,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比物,好半天都觉得冰山仍然纹丝不动。
〃功率百分之三十……功率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已经达到标准工作负荷。〃金载玄从一号推进器操作室那边发来报告。
一次轻微的震动从指挥室的地面下涌了上来。
〃合力已经指向预定航线,冰山已经处在可控飘流状态下!〃通讯组长马杰报告着直升机提供的数据。
5…G号顺利启程了!从此它不再是一座冰山,而是一艘……船!
苏云霞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她转过头,问守在一边的后勤组长彭义成。
〃彭组长,邓医生那里有什么安眠药吗?〃
〃唔……〃
〃我想好好地睡一觉。〃
正文 第五章 第一节
一个中年男人大敞着怀,叉开双腿骑坐在椅子上。胸口上流着的液体不知是汗还是酒。酒瓶、酒盅和一只盘子排列在身边的桌子上,一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从盘里一直堆到盘外,使整个画面形成令人作呕的效果。那个男人喝着,吃着……动作机械、麻木、怪异。不停开合的嘴和不住抬起的手臂象是接装在玩偶身上。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跑过来,站在男人的身边,向他嘶喊道:
〃别喝了,别喝了,别喝了……〃
小女孩儿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但声音却被憋在嗓子里,连自己的耳朵都传不到,中年男人更是浑然不觉。女孩子向他挥着拳头,握得紧紧的小拳头在中年男子面前晃来晃去,却丝毫没有打乱他喝酒的节奏:举杯、扬头、下咽……滑稽而冷漠。
小女孩儿猛地挥起手,想拨落那些杯盘,但是桌子就在眼前,瘦弱的小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里。她用力伸手过去,伸过去……
终于,她似乎明白过来,她的手指永远也触不到桌上的东西,永远也碰不到桌边的机器人。两个人仿佛阴阳分道,虚实相隔。
啊……呜呜……
苏云霞猛地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她躺着没动,手抓着睡袋,喘着粗气,呆呆地望着周围。休息室里亮着一盏功率很小的睡眠灯。熟悉的嗡嗡声轻轻响着,提醒她现在到底置身何处。那是集中供热空调发出的声音。她慢慢坐起身,忽然想到刚才梦醒之时可能大叫了一声。不过舱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室内又没有旁人,应该不会惊扰别人。
苏云霞钻出上半身,让身上的冷汗慢慢干掉。她又用力甩了甩头,因为臭烘烘的酒气仍然顽固地留在脑海里。那感觉超越现实,超越时光,也超越了她的忍受力。
黑暗中,孤独中,苏云霞用双手捂着脸,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从躯体的最深处翻涌上来。她知道自己很想痛哭一场,于是就那么等着、等着。结果几分钟过去了,眼泪最终也没有淌出来,那股憋闷在胸口的压抑感怎么也得不到释放。
大概这就叫欲哭无泪吧。苏云霞对着无人的空间苦笑了一下,放开手,试着用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用任何释梦专家来帮忙,她完全知道是哪些生活记忆拼成了梦中的图景。残破、阴暗、冷酷、怪诞。那个梦在她的脑海里驻扎了二十年。现在,她的周围是冰山,冰山周围是大洋,她那个地狱般的家已经有万里之遥,心理上的距离当然只会更远。再说,她也有许多年没怎么回过那个家了,更没有去看那个带给她噩梦的人。但是……
苏云霞又回忆了一下昨天白天发生的事:视察运输队各组的工作、与公司联系汇报日常情况、向5…H号发出启航祝贺、联系跑在前面的几座冰山上的同事、向新队员作规程教育……没有踩到哪个能够释放这段痛苦回忆的引信呀。
难道,它真的已经生长在我灵魂中了!
苏云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噩梦是过去时光打入她现实生活的一个楔子。它要跟随自己到多久呢?我怎么才能从记忆中把它挖出去呢。每次当她自信已经从童年阴影里逃出来的时候,它就冒出来〃现身说法〃。这个噩梦就象一条阴毒的蛇,隐蔽在她身后死死追赶,甚至一直追到这个寒天冻海的地方,那么宽的大洋都没有挡住它。
苏云霞看了看夜光表:清晨六点!反正也是睡不着了。她干脆爬起来,简单地擦了把脸,涂上护肤油,穿好保温服,走出休息舱。苏云霞住在中央控制区第二层。她沿着狭窄的旋转通道来到一层,走过还亮着灯的通讯室,门半开着,韩燕正在那里值班。看到队长这么早就起来了,黑姑娘吃了一惊,站起来刚想打招呼,苏云霞用手指竖在嘴上比划了一下。于是韩燕把声音降低了,轻轻问道:
〃队长要出去?〃
〃睡不着,在门口转转。〃
苏云霞一边说,一边向她作了个转身的手势。韩燕点点头,继续作自己的事了。苏云霞来到通向冰山〃右侧〃的通道口前,打开双重气密门,迈步走了出去。
此时己是清晨,天空浓云密布,但云层中有许多缺口,霞光正想方设法从每一个缺口处钻出来。冰山正向北偏东的方向飘去,从她站着的地方向〃右侧〃眺望,苏鲁德峰正好挡在朝阳升起的地方。恢宏的霞光从苏鲁德峰后面发散开来,染红了半个天空的云层。由于是逆光,苏鲁德峰黑乎乎的,后面象是燃起了大火,景色好不壮美。
苏云霞转过头,眺望着冰山上其它地方:汉拿山、莫罗托冰丘群、垒在推进器竖井入口外的冰砖堆……冰面上每座突出物向着〃右侧〃的一面都反射着旖丽的朝霞。有的还反射出璀璨的晕轮,变换莫测,光怪陆离。
天空越来越亮,终于,阳光跃过冰丘,直射入她的眼睛。那阳光没有温度,也不刺眼,太阳看上去象个发光的橙子悬在空中。苏云霞久久地望着那只美丽的橙子,深深地吸着干燥的冷气,让它钻进五脏六腑,在身体里盘旋往复,让每一个细胞都振作起来。寒冷的空气可以杀死现实中的病菌,是不是也能杀死记忆里的病菌?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梦魇似乎被她遗忘了。苏云霞置身于一幅直接涂在天幕和海面上的巨绘中,沉浸在绚美、神往和愁怅织就的激情里。一时间天人合一,物我两忘。
终于,苏云霞挺起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返身向气密门走去。
正文 第五章 第二节
世界上那些主流媒体积数年之功,为BE公司塑造了一幅力士般的形象:他们驾驶冰山,周游大洋,将老天爷布下的重重障碍视作无物。在此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