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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于是我很优越很礼貌地对一个老美说,你们这个呀,还行吧。
有位脸涂蓝白油彩的男孩,摘下手表赠给一中国女孩,然后融入人海。笑说
你们挺铁啊!女孩说什么呀,我连他的名都不知道,一夸三十二号最英雄,他就
说我懂行给了我这个。嘿,十八钻呢!
没人给我们手表而且快十二点了,媳妇明早要考试,不得不和她回家。路过
体育馆,忍不住又进去瞅一眼。清洁工扫净狼藉的地面,搬来鲜花艳朵,布置明
天中午的冠军凯旋式。还有人连夜在千百件白汗衫上赶印彩色图案——微笑的蓝
魔,精致的王冠,甚至还有比分。肯定能卖好价钱。
体育馆侧近,小树林前,几家电视台的转播车正干得欢势儿,每辆车内的大
小监视屏上依然烈焰腾腾,人潮汹汹。林中小径,不时遇买酒回来的蓝魔,向火
光兴冲冲疾走。著名的杜克教堂的钟声和管风琴声响了,悠扬辽远。
一轮圆月高挂中天。堪萨斯州的球迷也能看到她。
他们肯定也准备了柴与酒,花与歌。但他们将度过凄惨的一夜。
一九九一年四月十五日达勒姆
/* 58 */第四队第60节 邻居的花猫
树叶还绿的时候,学生公寓搬进一家新邻居:一位英俊男士外加一头黄白花
色的公猫。男士在医学院读博士,挺幽默,也爱跟人们打招呼,说今天天真蓝,
是我帮各位预订的;或者小鸟唱得多立体声啊!没多久就跟大家混得很熟。
男士非常爱自己的宠物,把个花猫梳理得王子似的,还套个红脖圈儿,挂个
铜铃铛,拴个铝标牌儿。标牌儿上刻着地址、电话和猫的名字,是那种又难拼又
难记的有学问的名字。一天,男士牵猫散步,遇见我,就戏说猫是他孩子。我捧
场说,您的孩子真漂亮。于是,皆开怀大笑。从此,我私下里便称男士为:他爸。
其实当面叫,估计人家也不会恼,既顺着他的理儿,又透着笑眯眯的爱心。
美国的猫和咱国的猫,从须到尾,长得没啥不同。惟一的区别在于交流系统。
你若唤“黄黄黄”或“花花花”、“虎虎虎”、“咪咪咪”,美国猫决不会条件
反射的。你得叫“凯蒂、凯蒂”(也就是小猫的意思),他才知道你是想和他沟
通了。
邻居的花猫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平时总在家里,偶尔牵出来一趟,任你怎么
标准地呼唤也不靠前。但也不后撤,只是静静地追随着主人。你即使弯腰作拣石
头投掷状,他也无动于衷,特傲,也特傻。美国的动物都傻,鱼儿也好摸,松鼠
也好逗,苍蝇也好打。你根本用不着买苍蝇拍儿,用废纸一捂一个准儿。所以我
特瞧不起美国动物。相比之下,咱国动物的警惕性就高得多。有一次,我在北京
街心花园晒太阳,刚伸懒腰,树上一群麻雀刷地全飞了。清洁工老太太说,五八
年大跃进以后的鸟儿都这样,以为你要射弹弓了呢。一想可不是,谁都心疼自己
的子女,舍得把基因、密码、防身术什么的遗传给后代。
树叶发黄的时候,花猫在外面的次数多了起来。进出楼道,总能碰见。无人
用链子牵着,消遥自在。但我也不唤他,怕挨讪。
一个下午,我站在院里抽烟。花猫突然喵喵叫着过来,在我脚下软软地躺下,
打了一个滚儿,又打一个滚儿,然后坐起来,直勾勾地望着我。不好!这小兽什
么时候长了一身癞呢?原先油光水滑的毛皮,这会儿疙疙瘩瘩的,露着些粉红色
的癣斑,痒!所以渴望人类帮助挠挠也说不定。但人类有知识,害怕这病传染,
也懂得责权范围。所以抽完烟人类就跟他白白了。
以后几天的花猫,癣斑更多,连头上尾巴上都是,眼睛旁边也是,蓬头垢面,
小鬼儿一样。见我就打滚,或者歪头眯眼,翘起后爪搔耳根,用各种肢体语言诉
苦。铜铃铛也跟着哗啷啷哀鸣,可怜不是见儿的。刘齐毕竟不是残忍之徒,就找
了根干树枝,给他挠痒痒,边挠边叫凯蒂。叫一声小兽应一声,很领情道谢的样
子。可惜不会说话,不然回家跟他爸一定能反映情况。
他爸功课忙或者应酬多,最近难得一见。门口新添一塑料小碗,盛着土褐色
罐头猫食,另备一塑料小碗,盛着清水。这说明,花猫已经不在家里就餐了。
终于,在公用洗衣房又碰上他爸。我建议说,应该领你孩子——就是那猫,
找医生瞧瞧了。他爸嘿嘿一笑,说美国宠物医院的收费相当令人失望,克林顿竞
选总统时,如果指出这一点,肯定人心大快。我说也有省钱的办法:弄点人吃的
药片,碾成面面儿,搀上水,再捏着猫脖子,用羹匙灌进去。我小时也养过动物,
有病了,就是这么喂好的。顺便说一句,当时我还加了点糖。不过贵国提倡减肥,
少吃点甜的也好。他爸又嘿嘿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当晚,在公寓信箱旁边的墙上,赫然贴着一张激光打印的私人告示,说承蒙
各位对我家小猫的关照,不胜感激之至。他已经注射了药物,有足够理由证明他
的皮肤病不至于传染人和其他动物,而且会痊愈的,请勿担心为盼。又及:他非
常热爱户外活动。
读后感:到底是博士生,想得深远周全。
在美国,对待动物可得慎之又慎,除非你豁出去了。一个韩国人,依民族嗜
好杀狗吃肉,被传讯受罚,掏腰包时可能格外怀念故国家园。
活的不能宰,死的也不能动。山区郊外,时有被汽车碰撞的蠢鹿、笨兔、呆
狍子之类,鲜血淋漓,横尸公路。司机没事人似的跑掉了或者痛心疾首做点什么,
不得而知。但其他过路车却没有停下来拣洋捞的。刚来美国时,遇到这种事我特
惋惜,满脑子鹿肉大补等等的想法。说来惭愧,就是现在,见动物刘齐也常往菜
谱上想。幸而只是想想。有一个中国人,胃口又好又勤俭,而且勇于行动,把试
验室解剖后要火化的狗尸煮食,结果被炒鱿鱼走人。当然你把死狗厚棺礼葬也不
见得涨薪水,但你无论如何犯不上让馋虫毁了前程。老美常说,猫啦狗啦这些小
动物都是人类的好朋友,你怎么就忍不住呢?一些用计算机控制的心理测试往往
有这样一道题:你喜欢小动物吗?你如果说Yes ,那好,你的善良系数诚实系数
准上升!可是,既然不怕传染,他爸为什么还把猫碗拿出来?野餐?日光浴?负
氧离子紫外线?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天一天比一天凉,花猫仍然坚持户外活动,皮肤病没见好转,也没见恶化。
有空我就给他用树枝挠挠,找不着树枝索性上手,搔得他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十分受用的样子。我要走了,他也走,紧贴着我的裤脚跑前跑后,显得特别亲近,
以至于我抬腿落腿都要留神,免得踩了他。直到我上了汽车或者进了家门,他才
作罢。他哪里晓得,分手后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洗手间,抹两遍香皂洗三遍手连手
腕子都洗,再使劲掸掸裤筒跺跺脚。
树叶全落光了,窗上也挂霜了。你听楼道里哗啷哗啷地响,就知道花猫还在
户外呢。一天夜里开车回来,进门后想起书包忘车上了,遂返回停车场。黑灯瞎
火的,只见发动机罩儿上,圆鼓咙咚躺着一团东西。近了一瞧,是花猫,车刚熄
火,热呼劲儿赛小炕。真聪明!可呆会儿热气没了你上哪儿去呢凯蒂?凯蒂喵了
一声把脑袋又缩回身子里。
我不由自主地往他爸家走。他爸住二楼,门口除了两个小碗,另有一只纸壳
箱,里边垫条毛巾,显然是给猫睡觉预备的。但二楼楼道两头透亮,无遮无拦,
穿堂寒风呜呜的,难怪花猫宁愿呆在楼外。
我家在一楼,门旁正好是楼梯拐弯处的死角,窝风,何不建个简易猫窝?于
是找了个纸箱,塞进旧衣服,摆在楼梯拐角。顺手把门口蹭鞋的毡垫拽过来,铺
在箱子下面。
第二天,天气预报有雪。早晨推门一看,花猫果然卧在箱里。
我心中特神圣,和当年学雷锋做好事的感觉差不多。
花猫听见动静,跳出纸箱,迎着门缝透出的暖和空气,犹犹豫豫的,似乎想
进来。我一愣,马上把门关上。核计核计,又有些不安,便贴着门上的窥视镜向
外张望。什么也看不见,这家伙太矮了。悄悄再拉开条门缝,花猫仍蹲在门外。
我一唤,他就势钻进来。进来后,规规矩矩的,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