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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这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富老二到底确诊啥病?”
爸爸叹口气问。
“操!听说得的是肺癌已是晚期,但没最后确诊,过两天要往县医院弄。”
接下来关爷有意差开富老二的话题,对老大的爸爸说,
“老大这小子,过去妈拉个巴子没少哝叽我,让我狩猎时带着他。明天我想带他出去锻炼锻炼,估计将来一定是把好手。这小子做事有心劲,不差着出身不好,我看大队的头头都挡不住。尤其是现在我看队里这帮小青年不管男女,你说不咋地啦,都听他的话。不用说我这个牛录额真(满语,狩猎时的首领)将来早晚是他的。我老喽!该交班了喽!呵,呵、呵……”
关爷胳膊肘顶着波棱盖(膝盖)架着烟袋笑起,笑声震得烟灰刷刷落下。
“嘿,嘿!你才三十多岁就老了,我五十多往哪摆!另外,你别竟抬举他,谢谢你有好事总能想着他!我就知足了”
满脸堆笑的爸爸,打着哈哈对关爷说。
“哎——我说肇科贤(他爸爸)我可告诉你,你可说错了!这可不是啥好事!这是个玩命的活。今天我就是来征求一下你们两口子的意见。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明天他就跟我走,将来像常拽子(一支胳膊)那样,你们可别怪我啊!(野猪是个非常凶残的动物。常拽子只有一只胳膊,那只胳膊是在抓野猪时,野猪把他给胡噜倒了。野猪坐在他身上,生撕活拉地把他的一只胳膊给薅下来了,故现在成了残疾。)”
说到这,关爷的脸上有些严肃,目光在老大的爸爸妈妈的脸上晃动了两下。停了片刻老大见大家均不吱声,就急煎煎地冲关爷说,
“没有危险!你干了这么多年你说有危险吗?如果真有危险,你还坐在这?”
“操!”
说罢关爷使小簸萁般的大手,在老大脖颈子上猛撸一把。
……
外面的雪还在下。晚上老大按着关爷的吩咐,牵着自己家的大黄狗,全副“武装”来到饲养所。所有进山的人,今晚都要住在这里,明早山星一升起大家便出发(山星一般在凌晨三点出来)。推开饲养所的门,老大一眼瞧见猎人裴三子已早于他到达,正撅着屁股在用生产队的大磨石哧啦哧啦地磨着扎枪头。已经磨好的扎枪,齐刷刷靠墙躺着。操起一杆扎枪,老大在自己身旁幢了幢,量得出,扎枪的高度不过一米八长。扎枪头足有一尺多长,磨得铮亮,寒光凛凛,且锋利无比。扎枪的把,是用腊木杆做的坚固异常。
看到这寒光逼人的家伙,老大稀罕得不行!情不自禁在手中掂了两下。做为满族子弟,衷爱这类富有征服意义的东西,大概是他们的天性吧!其实老大晓得,这些家伙是明天围猎野猪时最直接的工具。
不消几时,猎人们陆陆续续上来。这些猎人均是堡子里最勇猛之男人,有裴三子、宝全、嘎子、脑壳、刘四、张柱子(汉人)九子(会计),加编外的老大和关爷(关爷还没到)总共是九条铁铮铮的汉子。
娃噜嫂 第三部分(3)
怪哉!平日这帮干农活懒遢遢的家伙,眼前却变得如此威武逼人;似乎人也壮了许多,个个皆显得人高马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笑声震得房盖直忽闪。看起来满族人呐!只有在这个时候,方能真正显现出自己民族的本色,然而,这个民族像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看过这帮家伙,你一眼便感觉到,他们定是阿哈活洛男人中的精英,生产小队的顶梁拄,与他们为伍,是老大早有的夙愿。看罢眼前这一切,一种男子汉的豪迈油然而生。如若生活在他们之中,由不得你会生出怯弱卑微来,只有铮铮铁骨在铸造你。
在屋子里这八条汉子中,就属刘四个头稍微矮些,人也偏瘦。如此身材,大家尚能留他“入伙”,是因为刘四这人天生机灵,号称 “小先生”,素有神机妙算之功,满肚子韬晦计谋。在围猎过程中,无论遇到何等凶险疑难之事,有他在一准化险为夷。平日里他便早有耳闻,狩猎时无论是深山老林中走玛拉山(满语,迷路),还是在山坳里遇到奔突而袭来的狼群,或是掉进山涧等等诸如此类之事,若有刘四的点化,一句话就是,“平安回家”!
汉子们在屋里扎扎呼呼乱糊一阵子,转眼间准备工作就绪。大家见时辰不早,便纷纷上炕睡觉。饲养所亦乃南北大炕,但没有行李,大家只能和衣而眠。瞅了一眼这帮虎生生的汉子,老大钻进马棚里,捞出一捆稻草当枕头,身上盖着自己的羊羔皮袄,也和衣躺下。
……
大家刚刚稳定下来,说话间也就是二袋烟的工夫,就听见外面有人和饲养员张老歪搭话。张老歪是个鳏夫,一辈子不晓得女人啥味。虽然张老歪嘴斜,可吱吱嘴里总吹着快活的口哨。口哨你最好光听别看,一看准笑得你肚子生疼。老歪嘴一生心如止水,全不知他父母如何造得他。人不仅嘴斜眼歪,耳朵尚聋。
“喂几和(huo)了——”
是关爷的声音。
“咋不错?”
老歪反问。
“我,问,你……喂几和草——”
关队长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
“我不起早!”
“咳——这个聋X!”
关爷有些气恼。
“你骂人!”
“哎——你这个聋X,骂你,你就不聋啦?是不!”
……
佝偻在北炕的刘四,把鸡蛋壳般的脑袋缩在皮袄里,裸出白亮亮一疙瘩脑盖来,听着外面的对话他禁不住嘁嘁地发笑。
“你爹你妈,我的那个老丈人呀……啊,哎咳……呦……”
是关爷哼着二人转《小拜年》进来。看关爷高兴的样子,想必是在哪喝足了,老大想。
“呵!都齐了……哏!”
关爷打了个酒嗝后,噗地喷出一口酒气,特臭!随之哐地一声。这一声太重,老大直觉整个房子都颤动,唰唰天棚上还掉下几棵粒沙子。
听到这重重的声音,老大赶忙探出脑袋一看,原来是关爷晃晃悠悠一趔趄撞到间壁的门框上。关爷靠在门框上,紫红的大脸闪着光,眼珠比平时凸出许多,正嘿嘿嘿地傻笑。笑了一会,关爷见大家谁也不搭咕自己,便一摇晃进了屋。进屋后,关爷一眼瞧见刘四缩在皮袄里那光秃秃的脑盖。于是关爷便踉踉跄跄,向刘四够去。扑到刘四跟前,关爷一把将刘四的皮袄掀开说,
“操!刘四!你小子装睡,是不……你这个傻X!你和你……老婆总干仗是不是为那……点事?啊……你说!”
刘四往里缩了一下,没搭咕关爷。关爷见刘四没理自己,就依着炕沿边嘟囔起来,
“X色!你老婆对我老婆说了,说你……这小子他妈性大,天天都想弄,不让你弄……你就打人。你个鸡巴臊老爷们,整日为羹匙那疙瘩大的地方打圈圈,有他妈的,鸡巴毛出息。操……”
说罢,关爷就照刘四的秃脑盖啪啪就拍了两下。这个时候众猎人都怕关爷捉噤自己,故谁也不搭茬,都蒙着头哧哧发笑。这时,刘四极不耐烦地将关爷的手扒拉开,又重新拉上皮袄盖住脑袋说,
娃噜嫂 第三部分(4)
“别闹……在哪灌的尿水子!明天还起早……”
刘四不屑地撇了撇嘴。
“在你家喝的!你老婆陪我喝的!你老婆的小屁股噔噔硬……知道不……”
关队长那狠话嘎嘎嘎就是一阵怪笑。
……
逗完了刘四,关爷晃晃当当一屁股迫到南炕沿上,一使劲将腿扳到炕上。看关爷扳腿的样子,倒像是会点武功。关爷靠着麻袋,嘴里不住往外喷酒气;接着他自己慢慢地装上一袋烟,哧啦又划根火柴将烟点着,然后就眯起眼睛怪声怪气地说道,
“老大,你小子这两……年出息不错。人讲义气,体格又好……所以今天才让你入伙,是吧,九子?”
叫九子的那条汉子,赶忙拉下皮袄说,
“是!”
就说关爷这家伙,平时有事没事的,总像谁欠了他几百吊钱似的,整天拉拉大脸。今天却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兴致如此之好,看那架势,听那口气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所以老大不得不把脑袋探出蛤蟆在炕沿上,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堡子里这么多年轻人,关爷能带自己出来,实属“厚爱”,所以老大必须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以示报答。否则老大才不会理他那套呐!关爷吧嗒两下烟袋,没抽出烟来,便用大拇指压了一下烟袋锅后,又抽了一口,接着说,
“今天和你说……说点简单的,做为一个猎人首要一条是协作和勇敢。协作是什么意思你懂吗?协作就是团结。我们旗人(满族人)合起来能做大事,这和打猎有关,你懂吗?”
“懂!懂!”
老大使劲点了一下头。
关爷咳嗽了两声,然后往地下重重吐了口粘痰,续着前面的话茬说,
“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