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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是这个男人难得的笑容,竟然纯净而温暖,不带平日的嘲讽和不怀好意,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单纯的意味。堇色眨了眨眼,立刻回过神,从他怀里挣脱,连连退后了几步。
古沧海也站起身,笑容敛去,又恢复了平日深沉的面容,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说着抬了抬左边的手臂,轻轻皱了下眉头。
堇色注意到他左手臂上,赫然扎着好多根刺,留下了几个血点,关节处还有擦伤。而在那手臂上,还依稀看到一条长长的疤痕,很淡,显然是陈年旧伤,可是从那长度不难看出,当日该是被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堇色愣了一下,说:“你的手臂,我想应该尽快处理一下。”
古沧海却满脸不在乎:“小伤,不碍事。”恢复了悠闲的样子,却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去。
两个人第一次没有冲突地站在一起,加上周围静谧的环境,堇色突然感到有些尴尬。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一直被视为敌人,一旦他表现得如同朋友一般,便立刻让人不能适应,非常别扭。
为了避免尴尬,堇色问:“古先生似乎病重,你不去看看吗?”
古沧海却淡然答道:“不必,医生和很多人守着,况且他一直想见的人,不是我。”
堇色并不惊讶,看来他与古永年的关系,还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冷淡而疏远。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是她可以过多干涉的,便不再开口。
古沧海却继续说:“我与父亲一向不亲近,似乎他心里一直有个地方容不得我们进入,其实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我也不例外。”说完,自嘲地笑,“今天他病了,我突然想来这里瞧瞧,看看到底有什么稀奇。”然后,脸色严肃起来,刚才那一瞬间轻松友好的表情逝去,话锋一转:“他对你来这里却没有说什么,看来你对他来说,真的很特殊!”眼神凛冽,带着深意。
堇色不明白这个男人情绪怎么会变化这么快,似乎又变回到囚禁她的那个人,令她心里不舒服。于是说:“我该回去了。你要不要回去?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又看了看他左臂上有些凝固的血块,堇色稍微离他远了些,血腥气总让她有很深的恐惧。
古沧海观察到了她的反应:“你怕血。”语气肯定。
堇色抬头看到他探究的眼神,扭头避开,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跑过来,喊着:“池小姐,老爷想见你。”那人看到古沧海也在,愣了一下,说:“少爷,太太让您也过去。”
难道是古永年有什么不妥?堇色变了脸色,而古沧海,深沉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待到堇色与古沧海踏进古永年的卧室,床边已经围着好多人。一位中年医生和一个护士还在床前为古永年做检查。Linda和John也赶来了。John一见到她立刻微笑示意,招手让她站到自己身边。堇色正欲走向他,询问那日他为何不辞而别,突然看到床边立着的古太太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敌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了离床比较远的地方。
Linda这时在一旁惊乍:“沧海的手臂怎么了?这么些年,你总是弄得带伤着回来。也不收拾一下,让爹看到了,又要生气。”脸上带着笑,却连堇色也听得出浓浓的讽刺。
古太太立刻回敬:“沧海受了伤仍旧来看他父亲,永年怎么还会骂他?”顾着与Linda斗气,眼睛只扫了一下古沧海的手臂。
堇色觉得不安,伤是由她而起,至少自己应该说明今天的情况,赶紧解释:“是我不好,从秋千上掉下来,古先生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
John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有没有伤到?”
堇色连忙摇头,说:“现在这里刚好有医生,待会儿可不可以让他们帮古先生处理伤口?”然后又转身看看那沾满灰尘和血迹凝固的手臂。
她内疚和关切的目光,两个男子都注意到了。John拉着堇色站向Linda那边,说:“外公一直以来都有冠心病,今天一大早又发作了。现在还不知道是否要送医院……”
正在他说话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叫我沧海。”
堇色与John都愣了一下。John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医生早就建议外公做心脏搭桥手术,他却总是不同意。待会儿他若醒来,你劝劝他。”一边专心解释,一边瞥了古沧海一眼。
而回复他的,却是古沧海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到John拉着堇色的那只手,笑容里掺进了一丝凛冽。
John握起拳头,看着正担心地注视着古永年的堇色,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有时极其聪明,有时却又糊涂。自己对她的好感,是一开始便明明白白表露了出来,她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想到这,John不禁黯然。
他这些心思,堇色却是完全没有觉察到。她只是专心地看着床上脸色青白的古永年和正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上次在书房见到的矍铄老人,此刻是如此虚弱。想到在自己悲泣时他给予自己的安慰,心里酸涩,他对自己到底是不坏。不管怎样,他对外婆曾经有过一份深厚的关爱吧?堇色总是相信,能纯粹地爱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能在爱的人不在身边时维持几十年的牵挂,更是难得!
这两日对他的刻意躲避似乎有点矫情,他爱的是外婆,看到一个与外婆相似的女子,多一点关注总是无可厚非。况且他想念的那个女子,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感怀中,堇色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要对他好些,就算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也该如此。
过了一会儿,那个中年医生停了下来,问:“哪位是池堇色小姐?”堇色回答说:“我是。”
医生点点头,说:“刚才病人说想见你,我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你可以先守着他,待他醒后注意不要刺激他。”随后又对其他的人说:“你们请跟我出来,我讲一下古先生的状况。”又交待护士注意古永年的血压。”
古太太似不愿出去,但是医生说:“病人情况还不稳定,这个时候顺着他的心意才好。”她没有办法,只好随着Linda一起走了。
John关切地拍了拍堇色的肩膀,也出去了。这时堇色突然想到了古沧海的伤,对护士说:“护士小姐,麻烦你给古先生的手臂处理一下。”
正准备走的古沧海听到堇色的话,转身顺从地坐下。护士拿着药箱坐在他旁边,查看伤口,用镊子一根根取出蔷薇花刺,放在桌上。刺本是灰褐色,浸了血,此刻染成了暗红色,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分外鲜艳。堇色忍住不舒服的感觉,仍然站立不动,神情专注地看着护士的动作。
古沧海全然不在意地任护士操作,反而注视着堇色的表情。
很快包扎好了,护士收起药箱,到一旁照看仍然沉睡的古永年。古沧海起身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弯腰将桌上十几枚带血的蔷薇花刺尽数收入掌中。堇色惊讶:“你干嘛?”
古沧海看着她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走近一步,摊开手掌,楔形的一枚枚花刺,大小不一,静静卧着。他低声说:“性格奇怪,有时软弱、有时强硬,爱吃中餐,喜欢各种香气。不过,我刚刚发现一点,也许连你也不知道。明明对老爷子不假辞色,看到他这幅样子,刚才却又悲伤又怜悯。明明忘不了对我的怨恨,却因为这点伤,对我又格外地关心些。”他的神色实在古怪,有一点点得意、一点点深思,更多的却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霸气。
堇色退后一步,不知如何作答。他却继续说:“池堇色,你心很软呢!留着这些刺,便是要提醒你——我曾经为你受过伤。”说完,笑笑准备离开。
堇色却反应过来,有些愤怒,明明自己只是好心,不乐意欠别人情罢了。但他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他帮了她,她便须感激涕零?况且他也只是受了点小伤,想必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吧?
于是,堇色大声说:“古沧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不过受了点小伤!”
古沧海转身,凝视着堇色的怒容,说:“放心,我还没到以伤来要挟你的地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对你关心的人无法真正划清界限。对老爷子是,对杰恩是,对我,亦是!”停下来,看了看缠着纱布的手臂,又说:“如果这样的小伤你不放在心上,那大些的伤口又何妨?我不在乎为你受什么伤,只要那伤口能让你足够内疚。”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堇色一人,立在屋内,心绪起伏。
这个男人,不光有强硬的气势,更有敏锐的观察力。不可否认,他说对了。她池堇色最是看不得别人为自己做些什么,心里会有包袱而感到不安,总要找机会回报。即使是与好友阿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