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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男生手上沾满了血,我才意会到,那是我的血。
鲜血正从我的后脑汩汩淌流。
我尝试移动视线。
亮晶晶的光芒映入眼瞳。
环绕在我四周的路面,好像铺满了星星的碎片。
我不断眨着眼睛。
那是……啊……是被摔碎了的小雪人,北极熊、小鹿和圣诞老人玻璃挂饰……
我的身体,被亮晶晶的玻璃碎片环绕着。
“我怎么了?”我想坐起来,但身体无法动弹。
我举起手,抓住男生的手。
他的手,好冰凉。
“我不想死……”我听见一把虚弱的声音呢喃着。
那是我的声音吗?
那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我为甚么会说出那样不争气的话?
“我不想死……”那把不争气的声音仍然絮絮念着。
我突然想起妈妈临终前,我在她病榻前抓着她的手哭嚷的情景。我一直哭喊着:“都是那个男人害的!是他让你一个人……孤独地……”
那时候,妈妈虚弱地拉了拉我的手,挤出一丝微笑说:“染林,每一个人,最后都是孤独地死去的啊!”
“不……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呜咽着说不下去。“没有谁是理所当然会被爱的。”那是妈妈的心脏停止跳动前,在世上留下最后单一句话。“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躺在马路中央的我,开始意识不明地呢喃着。“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没发现自己的眼角滑下了泪滴。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男生的脸,一点一点,在我濡湿的眼瞳里消失了。
发现自己回复意识时,我拼命眨着眼睛。
那张孩子气的脸,仍然在我眼前晃动着。
我舒一口气,一骨碌坐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好像没事了……”我俐落地站起来。
但男生的眼光,仍然呆呆地望着地面。
我摸不着头脑地转过身。
另一个我,软瘫瘫地躺在马路上。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不会!不可能呀!”我喃喃念着。
救护车的警铃声由远而近。
我错愕地张望着从街角闪现的红蓝色灯号。
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我呆呆地蹲在男生身旁,和他一起,凝视着我的身体。
一道柔和的光突然刺进眼帘。
我抬起头,漆黑的苍穹,洒下瀑布般的美丽光流。
那暖暖的光流包裹着我。
我突然觉得心里平静如镜。
噢!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暖暖的光流,像妈妈的羊水般包覆着我。
原来没有甚么好害怕的!
我调过脸望向男生。
“我要走了喔!”我傻傻地跟他说,但他的眼光,仍定定地看着我那副已不具任何意义的肉体。
然后,我呆呆地怔住了!
一颗泪滴,从男生的脸上滑下。
我茫然地望着那颗在光流照耀下,恍若银色的眼泪。
为甚么?我无法把眼光从男生的脸上移开。
从没有谁曾为我哭过。我也没盼望谁会为我哭。
我举起手,想为男生抹去那颗泪。
但已经变成了幽灵的我,无法为他拭去泪水。
男生的表情好悲伤。我茫然地凝视着那张哀伤的脸。
“要走就是现在了。不要舍不得,舍不得的话,就无法超生了。”耳畔仿佛传来一把柔和的女声。
那不是妈妈的声音。
是天使的声音吗?我的灵魂意识到,跟随着那股光流,便是最幸福的归宿。
但是……
我无法把眼光从男生哀伤的脸上拔开。
包裹在我身上暖暖的光流悠然消逝了。
天际变回一片漆黑。
不久之后我才明白,文风早那时的眼泪,是为另一个女孩流下的;然而,那颗眼泪,却把我的灵魂留下了。
救护车把我的身体载走了。
我犹疑了一刹,是否应该坐上救护车,那样的话,我的灵魂会奇迹般返回身体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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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脑袋里那样想,但我只是怔立在马路中央,茫然地看着救护车远去,看着警察到场查问跑车司机和路人,看着周遭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看着工人们清洗现场留下的血迹。
驾车撞倒我的,是个驾黑色保时捷的年轻男人。
他一脸惨白地在路边接受警察问话,最后坐上警车离去了。
我想跟他说句抱歉。
冒失地在马路上徘徊的人是我。
他一定驾着车正准备去赴恋人的约会吧?我却令他们浪漫的圣诞夜泡汤了。
我是因为自已太笨而丢掉性命的,与人无尤。
我这时才知道,男生的名字叫文风早。二十五岁。看他那青涩的男生模样,我还以为是大学生哩!竟然跟我同年!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风早的职业是导演,根据他跟警员的对话,他是以自由合约形式,专门替唱片公司的歌手拍摄音乐录影带的。
如果是导演的话,我会不会在杂志或电视访问上见过他,所以产生似曾相识的错觉,我拼命思索着,却投有那样的印象。
待警察和清洗工人也全部撤离后,我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接着,要做甚么才好呢。
我望着文风早转身离去的背影,刚想举步跟随着他,却骤然停住了脚步。
我到底在做甚么?
第二章
文风早的背影对我而言,十分陌生。
那一刻,我才惊觉自己逗留在完全错误的地方,面对着完全错误的人。
如果我的灵魂还留在世上,我应该奔跑着去见最后一面的人,是阿贤啊!
一定心急如焚地在餐厅等待着我的阿贤。
我想起我手提包裹的行动电话里的ICB一栏,登录了阿贤的名字和联络电话。
警方应该已经跟他联络上了吧。
他已经赶去医院了吗?
我真笨!如果刚才搭上救护车,就可以见到阿贤了。那部载着我肉体的救护车会开一往哪间医院,我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在马路中央踱步思忖着。来来往往的汽车明明一次又一次撞上了我的“身体”,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真的变成幽灵了啊!
那样想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除了来往的人们和车子看不见、碰不到我以外,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甚么改变。
我拍拍身体。身上那袭我最喜爱的连皮草帽子外褛完好无缺,没有破烂,也没有血迹。
我摸摸后脑,薄薄的齐肩直发干干爽爽。
那样,我应该没有变成血流披面或长出獠牙的幽灵吧?我放下心来。
想到连幽灵也会介怀自己漂不漂亮,我不禁失笑。
幽灵也会笑啊!我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但是,我对自己已经死亡这个事实的感觉仍然很淡薄。
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幽灵这件事,对我而言,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仿佛正置身一个虚构的梦里。
在虚幻的梦里颠沛流离。
我还是我啊!会点头、会摇头、会思想、会走路的我。
我敲敲自己的额头,不要老是魂游太虚,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是伤脑筋啊!我真的是幽灵吗?电影或小说中的鬼魂幽灵甚么的,不是都会飘移,神出鬼没的吗?
我望望自己脚踏着的黑色直筒长靴。
看起来我是属于不会飘移的幽灵了!我叹口气。那要怎样回家等阿贤?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行人道上。
平常我都是自己驾车或搭计程车的,但幽灵不可能自己驾驶或截乘计程车吧?
真是伤脑筋!
我望着地铁站入口。
我对搭乘地铁一向敬谢不敏,因为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明知道那只是心理作用,但只要进入地底,就会觉得呼吸困难。
既然变成了幽灵,应该没有呼吸了,那也可以克服可恶的幽闭恐惧症吧?
我站在地铁站入口踌躇不定。
不过,即使变成了幽灵,还是会感到害怕。
实在好奇怪喔!那我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胆小鬼了?
我叹口气,走向巴士站,慢慢研究哪一号巴士可以抵达位处半山的家。
每个巴士站前都排着长长的人龙。
我找到了要搭乘的巴士号码,然后,第一次发现当幽灵的好处。
那是说,我既不用排队,也不用付钱喽!
我心里洋洋得意起来,大模大样地站在原本排在队伍最前头,抱着小女儿的大叔前。
约四岁的小女孩,在爸爸眼前不断摇着手中的洋娃娃,不知何故大声叫嚷着。
那么大块头了还不会走路嘛。
我最讨厌向爸爸撒娇,又无故喧哗的小孩了!
“给我安静点啦!”我大声说。我平常就很想这样骂骂小孩子的了。
她听不见我!
我把脸孔凑近小女孩,朝她扮个鬼脸。
她也看不见我!
幽灵不是法力无逼的吗?我泄气地垮下肩膊,实在太没趣了!
我圈起手指,弹弹女孩手中的娃娃。
娃娃竟然掉落地上!
女孩圆睁着眼睛呆住了!
我也怔住!
那是说,我能移动东西喽!
看起来就一脸刁蛮相的小女孩哗哗哭起来,一瞬间,我闪过要不要替她拾回娃娃的想法。
不过,那样太吓人了吧?
掉在地上的娃娃,不会无故飞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