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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这样说着,觉得自己说得很得体、很到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和义务。鲁闽有些失望。但他对于这类失望也已经习惯了,嘴里漫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话筒里立马传来“嘟嘟”的忙音。秋千多少有点气不忿儿,心说,好小子,光顾着说儿子了,对我这个妈,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啪”地一下,赌气一般,也扣下了话筒。
话筒是扣下了,可是一整天,秋千的那颗心上上下下,始终没有放下,记挂着的,还是鲁闽有了儿子这件事儿。是的,秋千记挂的是这件事儿,而绝对不是哪个具体的人,比如那个刚刚立了功的王小结,或是正忙得焦头烂额的鲁闽。这件事儿,秋千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可它分明又跟她有关联,千丝万缕的关联,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
上一次朱卫红在镇卫生院生产,整个“月子”都是赵小兰伺候的。秋千只不过在朱卫红临产之前,赶到卫生院,关照了一下,又托了接生大夫,把胞衣留下了,就把朱卫红感动得不轻。当然,朱卫红不同于王小结,鲁闽和赵小三更没有可比性。就因为如此,秋千无法率性而为,随意而做。更何况,那个王小结,那是个什么玩艺儿?这么长时间了,秋千眼不见心不烦的。一旦再见面,秋千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针尖碰上麦芒,再掐起架来?
下午,海鸥破天荒地提前回家了。虽说是周六,海鸥也从没这么早回来过。海鸥的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一只纸箱。搬进屋了,秋千才知道,那是一箱鸡蛋。海鸥说,妈,你当奶奶啦,还不派分红鸡蛋?秋千说,哟,消息怪灵通哇。海鸥说,本来嘛。便不多言,钻进厨房里洗蛋煮蛋。鸡蛋煮熟了,又戴了皮手套,一只一只往上刷红色素水,喜气洋洋的煞是好看。海鸥用篮子盛了,左邻右舍发了个遍儿。
秋千心里,多少有点嫌海鸥多事。但无论如何,添丁进口的总是件喜事儿。海鸥愿意忙活,就任她忙活去。不料海鸥忙活完了,又转到秋千眼前,不容置疑地说,妈,我哥那儿,你可得去。秋千说,干嘛我得去?海鸥说,儿媳妇生孩子,婆婆哪有不去的道理。就当看我哥的面子,你也得走一遭。秋千挣脱道,我没空,要参加局里的党员学习班。再说了,我也没钱给她。这个“她”,当然是指儿媳妇王小结了。海鸥说,妈,只要你肯去,一切不用你操心,我都准备妥当了。海鸥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里面是她刚攒下的一百块钱,递给秋千。又找出一只包袱,里面全是她准备好的、经过高温消毒的尿布。海鸥说,再拎上一篮子鸡蛋,就成了。妈,你就难为这一回,咱可不能让旁人笑话。秋千瞪眼道,谁笑话?笑话啥?海鸥不吭气,意思是“你自己想想吧”。秋千于是便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海鸥说得在理,终于答应说,我这可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海鸥欣喜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秋千女人》第十一章(7)
王小结在自己家里“坐月子”。娘家妈一天四顿饭做好了,不是自己颠颠地送了来,就是叫鲁闽骑车去取。秋千的到来,是意外,而非惊喜,尤其是对王小结而言。王小结勉强叫了一声“妈”,就闭目养神了。鲁闽生怕秋千多想,赶紧把儿子抱起来,递给秋千。都说月子孩儿丑似驴,可是秋千怀里的这个孩儿,面若银盘,双目炯炯,浓眉,高鼻,显然择取了来自父母双方的优点,实在稀罕人。秋千忍不住夸赞道,瞧呵,我孙子多好看。就连你小姑姑,月子里也没这么好看呢。鲁闽嘿嘿地直乐。秋千问,起名了吗?鲁闽未及回答,王小结睁开眼睛,说,儿子是俺跟鲁闽爱情的结晶。俺俩商议好了,就叫他董结。秋千一怔,不知怎么,就觉着话里带有挑衅的意味,就说,儿子是你们生的。叫什么,是你们的权利。王小结轻叹一口气,唉,要是他爷爷还活着,不晓得该有多高兴呢。
话若不投机,听上去就句句带刺,有了别的味道。秋千此刻就是这样。正巧董结鼓涌了几下,就哭了起来。秋千慌忙把襁褓递给王小结。王小结打开尿布,就笑了,一边逗弄着,一边说道:俺可是个带把儿的。俺是个能吃能尿的小茶壶。这话在秋千听来,又是毛病。敢情是笑我没生过儿子啊?!遂赌气一旁坐了。鲁闽帮着,把董结的尿布换了,转头对秋千说,妈,我去小结家拿饭,您坐着歇歇。鲁闽转身要走,王小结叫住了他。说实在的,她很怵这个婆婆,打心底里不愿和秋千单独呆在一块儿。王小结说,鲁闽,要不你带着妈去我家,吃了午饭再回来。鲁闽征询秋千的意见:妈,你看呢?秋千使劲压住火儿,说:这儿有鸡蛋、有挂面,我怎么还吃不上饭?鲁闽你就甭管了。
鲁闽了解秋千的脾气,赶紧说“好”,推车就走。他只希望,妈能看在王小结正“坐月子”的份上,多担待点儿。王小结喂饱了董结。本想随着儿子闭眼假寐,又觉得心中有话,不吐不快。此时不吐,更待何时?于是,王小结说,妈,本地有句老话,叫“肉养肉,疼不够”,意思是说隔辈儿亲。许多老人,不疼儿子,倒疼孙子,就是这个道理。秋千敏感地接过话头:我跟旁人不一样,我呀,是儿子也疼,孙子也疼。王小结挑了挑眉毛,说,是么?那敢情好。您可就这么一个孙子,将来董结的成长呵教育呵,您可得尽到当奶奶的责任。秋千反驳说,教育子女,是爹娘的应尽职责。我这个当奶奶的,还隔得远呢。要我教育啊?也行,我就教会他,向他爷爷学习,“心红胆壮志如钢”。王小结见话说得瞎七搭八的,怎么也不在点子上,索性闭了嘴。秋千呢,见王小结不再吭声了,心说,正好,都懒得理你。
鲁闽的家,是组织部原来的集体宿舍改的,里外两间,只是没有暖气,屋子中间点了煤炉子,火很旺,烘得屋子里暖和和的。秋千四下打量着,见床边的尿布桶里,已经泡了小半桶的尿布,就拎到煤炉旁,打算洗出来。伸手一试,那水是冷的,便顺手提了煤炉上的水壶,往桶里浇热水。王小结听到水声,睁开眼睛,立马叫了一声,妈,不能掺热水,热水洗不净尿臊气儿。秋千问,那咋整?王小结说,鲁闽都是戴着胶皮手套洗的。秋千停止动作,找了胶皮手套戴上了。想一想,又从洗脸盆架底下拖出袋洗衣粉,往桶里倒。王小结又是一声惊叫:妈,洗衣粉里有酶,不能拿来洗尿布。秋千一听,立马火了,把洗衣粉往桶边一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人不咋地,毛病倒不少。老娘我还不稀得伺候了呢。说完,连手也顾不上擦干,拎起提包就走,把个王小结生生晾在那儿,气得直眨巴眼儿,说不出话来。
秋千一出门,正碰上取了饭回转的鲁闽。鲁闽跳下车,慌乱地问,妈,你这是上哪儿去?秋千半刻也不停留,回答,上哪儿去?我自个儿有家。鲁闽更慌了:妈,又怎么啦?怎么啦?问你媳妇儿去。秋千没有好声气。鲁闽心说,这才刚离家一会儿,怕出状况怕出状况的,到底还是出了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妈就这样走了呀。这么一想,鲁闽就把自行车横过来,虚拦了秋千道,妈!小结是晚辈儿。她不懂事,你慢慢调教。秋千“哼”了一声,说,我可不敢当,当不起。鲁闽你让开,要不然,可甭怪你妈跟你急了眼!鲁闽无奈,只得让开,眼睁睁地望着秋千,在胡同口那儿消失了。鲁闽愣怔了半晌,半晌没挪窝儿。他终于承认,面对这样一对婆媳,他也失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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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这一去,直到王小结休完产假上了班,也没再打半个照面儿。鲁闽呢,只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声,那电话也只是在办公室里无人时悄悄打的,连王小结也不得而知。有鲁闽的电话在,秋千似乎认定了,儿子终归是好儿子,不好的只是那个王小结。一想起王小结,秋千就牙根发痒。如果王小结是海鸥,她早拿大头皮鞋砸过去了。
《秋千女人》第十一章(8)
秋千眼不见心不烦,只当没这个儿媳妇,日子倒也平平静静地往前过着。转眼又到了秋天。集圩的秋天那可真叫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到处散发着喜洋洋的丰收气息。鲜嫩的玉米棒子掰下来,清水一煮;或是用石磨现磨了,做粥;最新的稻谷脱了皮,立马下锅,蒸出的白米饭……这一切,都是秋千喜爱的。秋千百折不挠地克服着日子,如同当初克服着漫长而艰辛的通往入党之路的跌宕坎坷,并在这种克服中,享受到生活的战斗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