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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逸夫心说,上海人的穷毛病,——好吃零食,又扣。还老说帮你帮你的,还说不定能不能办下身份来呢——讨厌。姬逸夫出去买了饮料和一些面包、肠、黄瓜等。回来,把东西摊在茶几上。两个人一人喝了一杯可乐,孔老师放下杯子,一边吃面包跟肠,一边望着家具前码放的象一堵墙似的拖鞋、神情严肃地说:“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卖货。”
姬逸夫说:“您算说对了。您可是负责推销的,原来说货好卖、老水没问题,这回可好,还不如自己直接接关呢。老水多精明!把咱收得那5%的定金全顶了关税不说,还按关前价每双150福林,把他卖掉的40箱拖鞋款折了,到头来咱还倒找了人家55000福林。孔老师,您看您办的这是什么事?”
孔老师喝了一气可乐;鼻子一个劲地哧哧,不时地甩甩头发、眨巴眨巴眼睛,没言语。姬逸夫就不好再说了。
过了一会,孔老师说:“我给我的一个上海老乡打个电话,——他就在马路那边住,是两口子,看他愿不愿意卖我们的货。”
孔老师打过电话不久,叫容彰的上海人就进来了。
一通寒暄和介绍。
孔老师问他生意怎样。容彰就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市场人太多,中国人就象滚雪球,而且明年要估税,更不好做——没准啦。孔老师问他现在干什么。容老板说正在设法往罗马尼亚倒货,说罗马尼亚生意看好,但没货。他就把匈牙利不好卖的货低价收购,然后运到那边去。还说你们这种拖鞋在这不好卖,要不把你们的拖鞋运过去?孔老师和姬逸夫都没接茬……
正说着突然电话铃响,原来是晋婧的,找孔老师。孔老师接完电话说:“哎,沛奇市的老章要拿货,我得赶去仓库,你去不去?”
姬逸夫正准备找仓库,也想去仓库看看有没有地方,就说:“去。”
英神特公司的仓库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那个工厂院落很大,坐落在得古街上,方园几千平方米,四周都是用过去车间改建的仓库或被租用的公司;中央好大一片空地,上面长满了蒿草、野花和参天大树,成群的乌鸦在树上呱呱地叫——匈牙利人不把乌鸦看作不吉利的飞禽。可姬逸夫看到飞来飞去、呱噪不绝的乌鸦,就有一种苍凉感觉。宋靳说过,匈牙利工厂倒闭的海了去了。英神特公司租用的是一个上海人的库房,那个上海人姓黄,把整个一个靠院子大门口的旧库房租下来,然后又反租给数家中国公司。老黄是个中医大夫,除了卖货,还抽空出诊,给中国人或匈牙利人号脉针灸。
老黄的库房座南朝北,大门是合金铝起落式的,进去是个过道,能开进去半个多大卡车。过道前面正中是一家河南人的公司库房。过道右侧有两间小房,一间9平方米算办公室,一间5平方米又黑又小,算卧室兼厨房。再往里是楼梯,通二楼。老黄办公室对过儿一个约50平方米的房间是老黄的展室或叫商店也行,里面是老黄发来的商品或从租他库房的公司拿来的商品,摆了一世界——或沿墙脚把箱子打开,或用链钩吊在空中,或将纸箱摆放在货架上。
整个库房是木架构的。上了二楼是一个南北约200多米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上货用的电梯。走廊两侧是用木版隔成的大小不一的房间,算作库房。英神特的库房在尽里边、靠右手。
老黄库房大门对过是个匈牙利人罗宾开的小汽车修理场,雇着几个修理工,其中一个叫比久的跟孔老师挺熟。
罗宾修理场的后边是一家做的很大的中国公司,叫幸忠公司,库房有一万多平方米,听说幸忠公司的老板原来是国内的一个少校,后来也下海了!老黄的算小的。
孔老师和姬逸夫赶到库房时,老章和他的“傍家”早在翘首企望了。
老章早先是上海市郊一个企业的工人,后经人介绍,花了3万块钱,弄了本假护照,来到匈牙利。护照是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很虚。布达佩斯的警察查的又太严,就通过上海老乡指点,躲到距首都200多公里的沛奇市去练摊了。沛奇市场是竖虎市场的数倍,但是个2级市场,大多货都来自布达佩斯。老章去了数月,练着练着,就认识了匈牙利女人莫黧。莫黧离异了,独身,——这样的女人在匈牙利比比皆是,在市场摆摊卖点化妆品。一来一往的,他们就住在了一起,爱情恐怕不是主要原因——不过有时爱情和情欲很难分清;彼此的利益,是他们暂时走到一起的动力。“傍家”在匈牙利太多了,中国人跟匈牙利人的,中国人跟中国人的——司空见惯。一般是女的依靠男的劳力和钱财;也有男的依靠女的钱财的。老章五大三粗的,跟莫黧般配——莫黧象其他匈牙利女人一样,涂胭抹脂的,也块头不小。姬逸夫想,换了孔老师跟我还真对付不了她哩。
老章跟孔老师叽里呱啦说起上海话。老章搬走好几箱瓷器和沙滩裤。老章的白色弓背车里装了满满的商品,车顶上还捆了三箱货。装好货,老章就急匆匆地告别,说还得赶2百公里路哩。并要孔老师和姬逸夫有空去沛奇市去玩。孔老师叫他路上当心些。老章说,自打跟莫黧结伴,见了警察塌实多了,都是她对付,有时还替我开开车,……老章冲他们挤挤眼,笑道:“没问题的。”然后,就打着车,象开着一只装满货的小船一样忽忽悠悠地走了。姬逸夫就很感慨,心想中国人真不易。
这时一个矮个子男人(后来知道这就是老黄)奔孔老师来了。矮个子说:
“喂,老孔,——孔大经理,你问金经理没有,到底把我那车放哪了?”
孔老师就腻腻崴崴地说:“我——,他说就放库房门口了嘛……”
“你看,你看看,这儿那有?都一个礼拜了……”黄大夫一边左顾右盼、张着两只手,一边生气地不停叨叨,“人家好心好意地借给你们,那有这样的?”
“你再问问他嘛?”孔老师说。
“我不管,车是你借的,我就跟你要,丢了你们公司赔!”
“好好好。等我回去再好好问问他。——哎,老黄,还有没有库房了?这是巨方商检局的姬经理,他下个月要来个集装箱。你看……”
老黄就跟姬逸夫露出微笑,俩人握握手,老黄说:
“楼上还有,就剩一大一小两间了,……”
他们上楼观察了一遍,姬逸夫说只能租大的,小的怕不够用。老黄说要租赶紧定,找库房的太多了,因为咱这个库离竖虎市场近,所以蛮看好。姬逸夫想,反正肯定要来货,别处又不认识,孔老师的库房也在这儿——将来有个事也方便。就给黄大夫交了3万福林的定金,算作头一个月的租金,定了。
正说着,开进来一辆红色弓背车,车停后,下来一对47、8的男女,跟孔老师打招呼。孔老师忙把姬逸夫叫来说,这是老赵两夫妻,乡下练摊,很能吃苦的。老赵夫妻俩,都现出满脸沧桑,斑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地盖在脸上。孔老师非常熟道地跟姬逸夫介绍说,老赵夫妇可风光了,天天开车在匈牙利旅游——练摊,挣了不少钱。老赵夫妻给人一种卑微的感觉,连说,唉,命苦,命苦,费劲挣点辛苦钱,问孔老师有什么货好卖。老赵夫妻去孔老师库房搬走几箱沙滩库,塞进车里。孔老师又说姬经理家有新发来的拖鞋,问他们卖不卖?他们说可以试试。孔老师就开车在先,老赵夫妻就开车随后,往伏来帝大街行去。
这时,虽然天已擦黑,但见一辆辆小车和运货的衣维克都亮着前灯,驶进大院,孔老师说是市场练摊的为明天备货来了。有的车上是中国人;有的是外国人;有的是匈牙利雇员、工人开车……
老赵夫妻搬走4箱拖鞋,孔老师作了登记,叫他们签了字。
送走老赵夫妻没一会,孔老师接了一个电话。姬逸夫还奇怪:怎么会打到我这来?看来孔老师把我的电话当成他的电话对外宣传了——这在布达佩斯是中国人的一大忌,就有点讨厌。
孔老师放下电话,姬逸夫问道:“谁呀?听着象巨方口音。”
孔老师靠在沙发上,边点着烟卷边应道:“咳,是巨方市劳动局的,叫要锦狮,前两天通过小岳弄过来考察的,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非要我帮他,还说要我跟他干呢……”孔老师笑笑,“跟我骂了好几次小岳了,说他们这次考察,小岳叫把他老婆也带来了,还给他老婆出了飞机票钱;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