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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静山突地站起,狞着脸问道:“你不算命,却只管在这巷子里聒噪,搅了老爷喝酒,却是为何?”金钱僧道:“和尚不算命,和尚想赚钱!”侯静山倒是一愣,道:“赚钱?”金钱僧道:“不错,和尚听说这里有人做了亏心事,想请个武艺高强的人,好看家护院,是以跑来大呼小叫,好寻个由头,见得此间主人。”
侯静山直到此时,方晓得这和尚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跳出席,向和尚招手道:“来来来,我与你斗上三百合,看看究竟是谁武艺高强!”
金钱僧却不理会,转去对杨无恭道:“和尚若保得施主合宅平安,却不知施主能给和尚多少钱?”杨无恭道:“若大师保得我合宅平安,下官便替大师再打上这么一条禅杖如何?”金钱僧道:“不须如此多,百两黄金足矣!”
侯静山看他们两人自顾自说话,直把自己视若无物,更是恼怒,突地跳近前,一拳照金钱僧胸口打去。
金钱僧脚下一挑,他那根金禅杖,本是倚着席边大树放着,此时突地倒下来,直向侯静山压去。侯静山一个趔趄,急忙伸手把那禅杖支住,只觉入手颇重,怕不有七、八百斤。和尚“嘻嘻”一笑,又抬起只脚,照着那禅杖踏去,侯静山如何还支撑得住,登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只是呼痛。
金钱僧脚下又是一挑,那禅杖“呼”地跳起。他握在手中,喝道:“还不快滚!”
侯静山面红耳赤,急急向园外退去,鞋子脱了一只,他竟不敢捡回,就这么赤着一只脚,跌出去了。
杨无恭“哈哈”大笑,喜道:“大师如此神功,必是罗汉下凡,金刚转世!”金钱僧淡然道:“和尚不过是有几斤蛮力罢了,却不知施主做了何事,得罪了那位姑娘?”
杨无恭一怔,道:“姑……姑娘?”金钱僧道:“不错,这数月来,每日晚间,都有一个姑娘于此园中出出进进。”杨无恭一听,惊得手都抖了起来,迟疑道:“大师说的不错,本是我亏负了她,只盼……只盼大师不要真的伤了她才好。”金钱僧道:“和尚要护住施主,倒是不难,但真要想伤她,却也不易。”杨无恭道:“那就好!那就好!”他擦了擦额上汗珠,急忙令丫鬟重整杯盘,再弄一桌酒席来,招待金钱僧。金钱僧却道:“和尚吃素,施主弄一碗素面来与和尚吃了,今夜有力气打架便可。”
那一夜星月全无,西边天空上,时不时闪过一道绛紫色的闪电,如一把把利剑,刺得杨无恭心慌意乱。
杨无恭早早上床歇下,却如何睡得着,辗转反侧,到三更时分,朦胧睡了,隐隐听得房门“嘎”地一响,他一惊,坐起看去,却不是姬蕙进来了,手里握着那红叶刀。
杨无恭只是看着她,心里想说些什么,好替自己辩解,却总说不出来。姬蕙也自定定看着杨无恭,只是不说话。渐渐两人都流下泪来,只觉本就不需说话,各人的心思,各人清楚。
杨无恭伸手过去,替姬蕙抹去颊上泪水,想了半天,只是叹道:“阿蕙,我……我对不起你!可……可……”他摇摇头。
姬蕙却猛地拍开了他的手,怒道:“我不过想和你相守五年,你却……你却……一心只想着中举、做官!”她说着说着,却哭了出来,“我助你中了举,做了官,你……你……你却去娶了别家的女子……”
杨无恭待要说些什么,却见那金钱僧闯了进来,口中高呼:“大胆妖女,且吃我一杖!”手中禅杖便“刷”地照姬蕙天灵盖砸了下来。杨无恭大惊,呼道:“大师,不可!”他从床上跳起,伸着双手,想去护住姬蕙,却摔下床沿来。抬头一看,哪有什么姬蕙,哪有什么金钱僧,只是空空的一间暖阁。崔氏在床上沉沉睡着。远远听见有“叮叮当当”的硬物撞击声,杨无恭猛地跃起,跑到园中一看,只见姬蕙正舞着红叶刀,与金钱僧激战。
杨无恭久不见她,此刻乍一见到,那心跳得竟恍似要裂成八瓣一般。他扶住园中廊柱,一双眼只盯在姬蕙身上,姬蕙往左,他亦往左,姬蕙往右,他亦往右,只是想道:“唉!唉!我竟亏负了她,可不如此,却又如何,难道……难道我还能与她成亲么?”
不知何时起了风。宣阳坊西南隅有净域寺,寺内佛塔上的铜铎,被风一吹,都“叮叮叮”响了起来。起初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待风渐大,那“叮叮”声竟响成了一片,和着屋瓦的碎裂声,树枝的折断声,还有风的狂啸声,在街头巷尾房檐屋角间游荡,令听者心神俱丧。
忽然金钱僧向后一跃,对姬蕙道:“女施主,你打不赢我!”姬蕙只是不理,又挥刀直上。金钱僧退一步,拿杖尾在红叶刀刀背上一点,把刀荡开,道:“女施主,你何必再纠缠下去。”
姬蕙站定了,看着金钱僧,似有所思。她的发髻有些松了,散出几绺青丝,被风吹得飘乎不定,她抿了抿鬓角,冷笑一声,忽然又揉身而进,这回竟不攻向金钱僧了,反倒挥刀向金钱僧的禅杖削去。原来她与金钱僧打了这半日,见他舞弄这重达千斤的禅杖,竟如拈草棍般轻巧,知道自己实是不敌,可又不愿轻易便放了杨无恭去,刚才见金钱僧拿杖尾点自己刀背,忽地悟到一个取胜的妙法。原来金钱僧实是爱极了他那禅杖,与姬蕙打斗,竟不愿让禅杖碰着姬蕙刀锋,本来这是难而又难的事,但他天生神力,又已将杖法练得出神入化,是以轻易便做到了,而姬蕙也是打了半日,方才悟到这层道理。
金钱僧见姬蕙来削自己禅杖,一闪身避过刀锋,挥杖横扫。这一杖是扫向姬蕙纤腰的,姬蕙本当跃起避过,没想到她竟是不闪不避,反倒一刀向禅杖劈下来。原本刀轻杖重,如此打法,是绝无道理,但金钱僧却“咦”了一声,硬生生把禅杖收回来,喊道:“喂,有你这样打架的么?”
姬蕙“哼”了一声,却仍不答话。
此刻风却息了。东边天空上,微微露出一点鱼肚白来。那细细的一道微白,正被满天厚重的乌云压得愈来愈细,愈来愈淡,仿佛一丝若有若无的渺茫思绪。
姬蕙上前一步,“嗖”地又向禅杖砍去。金钱僧“哇哇”叫道:“喂,喂,有你这样打架的么,你这不要脸的村妇,死乞白赖的老乞婆,喂喂,你知我这禅杖是花了多少钱打的么?你再这样打法,以后我在江湖上行走,碰见人就说,这长安城里有个小姑娘,被情郎抛弃了,夜夜在情郎家里守住,想要报仇,又下不了狠心,就知道天天看着情郎和别的女人亲热,自己偷偷抹眼泪……”
金钱僧一头说着,一头手忙脚乱地护住禅杖。但姬蕙却无论他怎么说,只不罢手。金钱僧“呼”地跳开,对杨无恭道:“施主,这女人怨不得你不敢要,便是我金钱僧,见了她也头大,算啦,这一百两黄金,我也不要了,我算是输给她啦,施主好自为之罢!”
说罢,他跳上墙头,回身朝杨无恭和姬蕙合掌,道声佛号,一个筋斗翻下墙去,再寻不见。
突然间,杨无恭和姬蕙之间,再无一物,四目相对,欲言又止。
猛的一声霹雳打下来,却把两人震得都是一惊。
雨便是这时开始下的。雨点落在地上,四散开来,如开了满园的风信子花。很快雨就大了,雨帘“哗哗”倾下,不时有惊雷滚过,那雷声“隆隆”地响过来,倒似是在人的心里滚过去的一般。
姬蕙脸上泪水雨水齐下,她缓步走近杨无恭身前,踮起脚尖,把那香唇,轻轻在杨无恭颊上点了点。杨无恭却再忍不住,一把搂住姬蕙,不分青红皂白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却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便是他们以前在流枫川丹杏园,最情浓时,也没有吻得这样疯迷过。
却不知过了多久,杨无恭慢慢抬起头来,轻轻抚着姬蕙的脸,叹道:“阿蕙,阿蕙,……”
姬蕙嫣然一笑。杨无恭觉出了什么,脑海里一阵空白。姬蕙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她狠了狠心,把手向后一抽。杨无恭但觉身下一凉,接着便是难以言说的巨痛传遍全身。姬蕙向后一跃,手里红叶刀犹自滴着血。
杨无恭惊道:“阿蕙!阿蕙!你做了什么?!”
姬蕙仍不言语,她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一步步退走,消失在雨幕中。雷声从极远的地方滚过来,轧过杨无恭的头顶,又向极远的地方滚去。天地间仿佛再无一人,只有那无边无际的雨幕,无声无息地从天空垂落下来。
杨无恭向自己胯下一看,正有腥红的血渗出来,他一摸,不由得“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