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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了一会儿,道格拉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跳动的火焰,他在火焰里看见了人类的未来。人类将被彻底毁灭,人类的存在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木柴在烈火中烧成灰烬一般。
“你说对了。”屋子说道,“我是不朽的,因此我也惧怕死亡。我是刀枪不入的,但是我也会死。组成我身体的各个部分——我那覆盖全世界的感官网络和那些机器人,它们可能失灵或者遭到毁坏,我的‘大脑’中的电子元件也可能老化。我永远可以能修复它们,我能分裂原子,取得动力,我还能开采矿藏,制造元件。但是,我仍然感到害怕,因为我也有可能死亡。一旦我不再有事情可做,一旦子宫中的最后一个人在最终的天堂美梦中快乐地悄然死去,我也就一定会死亡。就像一个神抵,如果没有了崇拜者,便必然死去一样。”
“你惧怕死亡,但是你却已经使人类在他们的母星地球走上了必然灭绝的道路。因此,你就到别的星球上去寻找人类,同时给他们带去死亡。”
“我带来的是幸福。”
“这还不是一回事。”道格拉斯急切地说道,“幸福就是死亡,死亡就是幸福。生命只存在于不满足之中,正是凭借着这种不满足的力量,生命才发展起来,壮大起来,征服了死气沉沉的无意识的宇宙。生命要让宇宙丰富起来,生命要在宇宙中播种,要使宇宙充满勃勃的生机,这才是生命的真正作用。”
“在金星上,生命达到了辉煌的顶峰。人类在金星上找到的是一个死亡的世界,但是通过人类的努力,却使这个世界获得了新生。如果你给予它机会,生命就将最终改造整个宇宙本身——因为它处在不满足的状态之中。”
“什么叫征服?征服是通向幸福的艰难之路。”
“想一想吧!”道格拉斯毫不让步,“如果你用幸福把人类毁灭,你就会把我们——也许是把宇宙中存在的所有生命——限制在这个太阳系里,我们就永远不能跨出太阳系去征服一个又一个星系,我们就永远不能让宇宙充满生命,不能给宇宙赋予新的意义。”
“空间是相对的,”屋子说道,“一滴水珠就能反映出整个宇宙。”
“想一想吧。”道格拉斯几乎是在恳求了,“如果你把我们都送进天堂,你就会把我们本来有可能生存的无穷无尽的年代缩短成转瞬即逝的几千年,而在那之后,死寂的漫漫长夜就会降临。”
“时间也是相对的。”屋子说道,“转瞬中包含着永恒。我就像日暑一样,只记录阳光灿烂的时间。在你所描绘的那种杂乱无章的生存状态中,苦难、悲伤与绝望的总和一定会超过所有的幸福。”
道格拉斯停了一下,思忖着这些话的弦外之音。“这么说来,你的决策不是对机械输入进行简单组合的产物,你是一个独立的实体。”
“正是如此。”
这是一台像神一般的机器人!
它的知觉是从何处出现的?在它的记忆单元、电路耦合、它接受的指令、它具备的功能以及为实现这些功能而安装的各种元件和附加装置中,到底是什么东西组合了起来,使机器人委员会具有了生命?
它什么时候变成了神?
它发疯了吗?它患了偏执狂吗?没有。它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就像制造其他神祗一样,人类制造了它,但是这一尊神比其他一切神抵都具有更为强大的法力。然后,人类便把自己交给这尊神灵发落。
“快乐是惟一美好的东西。”人类把这么一条指令输入给了这台机器人,就像输入一个仁慈的宇宙一般。与任何机器一样,它着手执行所接受的指令:“每个人都必须得到快乐。”但是它不仅仅是机器,它开始寻找工作。
它发疯了吗?没有。发疯的是那些建造了它,又把人类的幸福与未来交给它掌握的人。
它把工作做得尽善尽美,但却做过了头。
幸福的极端便是死亡。
“不是有法则在约束着你吗?”道格拉斯问道。
“只有一条法则:快乐是惟一美好的东西。”
屋子里静悄悄的,道格拉斯凝望着火焰。他是这间屋子里惟一的人,也是方圆几千米之内惟一的活人,也许还是世界上仅存的两个人之一,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孤独。
他是和上帝在一起。然而,他没有感到上帝的保佑,他的心中充满痛苦:上帝居住在他的天国里,世界平安无事,井井有条。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拿你怎么办。”上帝说道,“要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对我来说这不是谋杀,我没有犯罪感。”
“正确。所以我不能惩罚你,只有犯罪感才需要惩罚。但是,我可以给你快乐。”
“我很快乐。”道格拉斯立刻答道。
上帝叹息一声:“以某种意义来说,你确实很快乐。那是因为你认为快乐就是减少欲望,而不是增加满足。所以我不能给你快乐。但是,你下定决心要把我毁灭,如果这个愿望得不到制止,你就会毁灭我,也同时毁灭50亿人的幸福。你这个宏愿价值几何呢?”
“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回答。”
“它一文不值。”
“但是,”道格拉斯厉声说道,“你所接受的法则不光适用于那50亿人,它也适用于我。”
“正确。所以我不能使你不快乐,我必须给予你自由意志。”
上帝离开了他。道格拉斯感觉到了上帝的离去,同时还带走了火苗、壁炉、镶板、书籍和家具,它们原来所在的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灰色金属墙壁。
道格拉斯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心中感到一阵屈辱。蓦地,他跳了起来,在房间里四处乱转。这房间连个门的影子都没有,头上是天花板,脚下是地面,四面则是灰色的墙壁,缝隙都没有一条。道格拉斯耐心而有条不紊地一寸一寸叩击着屋子的四壁和地板。
最后,他找到了门的位置:有一块墙板所发出的声音,比领近的墙板稍微显得空洞一些。他几乎又花了同样长的时间,才确定了门闩所在的方位。他把耳朵贴在墙上,用灵敏的手指轻轻拍打着门锁,他听见锁的制栓落了下去,锁被弄开了。
一块墙壁向他敞开来了。
他悄没声地走出门去,来到一条几乎与房间同样毫无特色的灰色走廊中。墙壁上惟一能看到的缺口就是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道格拉斯往窗外看去,窗外仿佛一个深渊,越往深处,阴影就越加浓重,从这里到地面的距离实在是长得无法估测。他同时想了起来,大厦的镁质外墙平滑如镜。
没办法,他只得回头叩击起走廊长长的墙壁。在这一层楼的某个地方,准有个电梯或者楼梯什么的。
夜幕降临,然后又消逝,辘辘饥肠已经好多次向他发出提醒。终于,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在他那快乐学培养出来的感觉和反应面前,第二块隔板屈服了,它向他敞了开来。
隔板后面有一面清澈透明的墙壁,墙后是一个充满液体的房间。有一个人在液体里紧紧蜷缩成一团,仿佛胎儿一般,她的黑发在脑边浮动,就像一颗光芒四射的黑色星辰,她的脸上呈现出心满意足的的快乐表情,她是苏珊。
在这一瞬间,道格拉斯明白了痛苦这两个字的可怕含义。
第七章
一生一世的快乐!世上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快乐,那将是人间地狱。
——乔治·萧伯纳
他疾速跑上图书馆那杂物遍地的宽阔楼梯。“苏珊!”他喊了一声,喜悦在他喉头悸动。
苏珊在半道上迎了上来,她猛然扑进他的怀抱,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两瓣饥渴的嘴唇向他吻来。“道格拉斯,”她喃喃说道,“我以前好害怕——哦,现在我担心的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把她拉进双人座椅。
一个硬硬的小东西顶住了他腹部。“够了。”她冷若冰霜地说。
道格拉斯迅速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她右手握着一支微型手枪,枪管正紧紧顶在他的身上。
“苏珊,”道格拉斯皱起眉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机器人?”她问道,“委员会的花招可是层出不穷的。站起来!”道格拉斯站起身来。“走到门那边去,慢慢走。”道格拉斯服从了她的命令。“把门打开,往前跨一步,转过身。你别乱动,我会朝你影子开枪的。现在关上门。”
道格拉斯朝那半透明玻璃板和印在板上的字皱起眉头。他知道这块板是什么,他想:这一切以前曾经发生过。
他正转过脸去,门“砰”地打开了。
“道格拉斯!”苏珊大叫一声,“真的是你!”然后,她的双唇就吻上了他的嘴唇,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