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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夜游
晚上。
叶子在温习功课，紫君坐在窗台上望星空。
伊杰经过房间顺便看看她们，留意到窗台上紫君的身影。他忽然想起凌婆婆坐在窗台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就连抬头的角度也一样。凌婆婆，没有一点消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身体如何？心情如何？
叶子瞥见他站在那里发呆，顺着他的目光发现竟是为了紫君。她知道伊杰和紫君不是亲兄妹，很有发展的可能。那么，老师对他的妹妹是不是……她真不希望是这样，事情照这样发展她又会有被排挤的可能的。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伊杰看到叶子的目光，脸红的转身走开。
叶子只好埋下头做作业，忽然听到紫君在自言自语：“妈妈，今天哥哥带我和叶子姐姐去吃麦当劳，还去了动物园。动物园一点也不好玩，猩猩不快乐我也不快乐。我希望所有的动物可以过回自己的生活。妈妈，你一定要帮它们，我想和它们做朋友。”
叶子好奇的问：“紫君，你在干什么？”
“我在跟妈妈说话。哥哥说妈妈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叶子姐姐，你想和妈妈说话吗？”
叶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咬牙说：“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跟她说话。我恨她！”
紫君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眼里妈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恨妈妈是一种错误。她问：“你为什么恨她？”
叶子满含着泪哽咽：“因为……”
她的思想又回到从前。继父用皮带抽打着她，三四岁的弟弟在旁边大哭不止。妈妈抱起弟弟，在旁边冷眼说道：“贱骨头，真该打！整天绷着一张死人脸，我真不敢认你是我女儿……来，弟弟乖，妈妈抱，不哭了。”
想到这，叶子不可控制地发起狂。“我不想说，我不想说！我宁可这一辈子都没有妈妈！为什么生下我却不爱我！为什么不一把掐死我！”她蜷在一个角落抱头痛哭。
紫君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伊杰慌忙冲进来。
“叶子，发生什么事了？”
叶子一味哭着，什么也不说。
他轻轻拍抚她。“好了，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
“老师！”她扑进他怀里。现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请你不要抛弃我，求求你！
紫君也哭起来，跪在伊杰面前问：“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让叶子姐姐伤心了？”
“没事，紫君也不哭。”伊杰心慌意乱的安慰着她们。
等叶子哭完，伊杰没有再问什么。怕又掀起她的伤痛，一发不可收拾。他让她早点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老师，你会不会抛弃我？”叶子问。
伊杰看着她，很久。她一定是被抛弃过才会这样问。可是为什么被抛弃呢？她是一个好女孩，聪明、内向。
他郑重的摇摇头。“不会，一定不会！”
她含泪笑了，闭上眼睛睡觉。
伊杰对紫君说：“紫君，你陪叶子姐姐一起睡，和她聊聊天，做得到吗？”
紫君点点头。“哥哥晚安。”
“晚安。”关灯离开。
回到房里，伊杰躺下睡觉，担忧的眼神在黑暗里久久不息。
紫君……叶子……
天上的月亮在云海里游走躲藏。
伊杰躺在黑暗里睡着了。厨房却传来洗碗盘的声响把他吵醒。他拖起疲惫的身躯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出房间，看到叶子拿着抹布从厨房走出来，在黑暗的厅里使劲地抹洗家具。她整个人呆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叶子，你在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继续擦桌子。
伊杰担心的看着她说：“快回房睡觉吧。”
她擦了几下就放下抹布。伊杰见她好似游魂一般，便不安的跟着她。她进了房间，往窗台走去，推开窗户。风吹起她的头发轻轻飘扬。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爬上窗台，好像要跳下去。
伊杰吓得发抖，急忙将她从窗台上抢下来，紧紧抱住她，轻轻摇晃着。
却见她在梦里痴痴的笑道：“奶奶……”
“奶奶在这里，在你身边。乖，睡吧，睡吧！”他柔声哄着。他瞄到她从衣服里露出的手上有伤痕。捋起她的袖子，竟满是伤疤。他讶异的看着那些伤疤，颤抖的抚摸着它，轻轻一声叹气，眼里已充满眼泪。究竟是为什么？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到底受过什么样非人的折磨，弄得全身是伤？这事不问清楚，他又怎么安心哪？他望着她叫着奶奶的幸福的样子，心痛欲绝。
紫君走过来，睡眼惺忪的问：“哥哥，叶子姐姐怎么了？”
“嘘！”他让她别说话，把叶子抱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紫君也回床上躺下。伊杰对她说：“睡吧，再睡一会就天亮了。”
天会亮，希望会出现。
第十六章 倾诉
公共汽车在某段山路上行驶。窗外大树婆娑，迅速闪过。
叶子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沉思着。
伊杰试探性的问：“你昨晚半夜起来干什么？”
叶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啊？我没有起来啊！”
“你洗碗擦桌子。把我吵醒了。”
“我洗碗擦桌子？”
“后来你还爬窗跳楼。”
她吓住了。
“你是不是有梦游症？”
叶子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你来投靠我就是信任我，既然信任我为什么不把心里压抑的痛苦和我说？我不会泄漏出去的。”
她很慌张，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了解她。伊杰握住她的手，捋起她的袖子，露出那些令人心惊的伤疤。“这些伤痕的每一个回忆都告诉我。”他知道，要她回忆就是要她再次经历痛苦，这很残忍，可是他必须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后才能确定怎样更好的保护她，使她不再受伤害。
她的泪夺眶而出。
伊杰抑制着自己的激动。“不要哭，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样我才能保护你。相信我！”
她不可抑制地哭着，泪如雨下。眼看公车靠站，她擦着泪冲下车。
“叶子！”伊杰赶紧追上去。
叶子坐在落叶满地的石阶上，哭得几乎缓不过气。
伊杰拾级而上，静静的在她身边坐下。他拍拍她抽搐的身体，让她在自己怀里痛快地哭。
伊杰一边拍抚她一边望着远方。她的哭声使他心碎。“什么事可以让你这样痛苦？”
叶子抬起泪眼笑道：“我一直希望在我伤心的时候能有个人可以安慰我。现在我觉得好幸福！”
她信任的看着他，抱着他的手，把头靠着他，一边流泪一边说：“我还没出世的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吵架。有一次吵架爸爸喝了很多酒，出车祸死了。妈妈一生下我就把我丢给奶奶，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很穷，奶奶只能每天喂我吃稀饭。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和现在的丈夫结了婚。她把我和奶奶接过去住。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夫妻俩把我和奶奶当作佣人使唤。继父经常打我，还打奶奶。”
那些回忆清晰的重现在她脑海，撕扯她的内心。
叶子七岁那年。
妈妈对奶奶喝斥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要上班，难道还要等我回来做饭给你吃。我给你吃给你住已经很不错了，要你做顿饭也那么难吗？地板那么脏也不会拖。”
叶子胆怯地说：“奶奶病了，起不来。”
妈妈面不改色：“病病病，她有哪一天是好的？我花了多少钱给她治病，从没见她好过。”
还有，继父用皮带抽打叶子的时候，奶奶阻拦，继父生气地对奶奶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脑袋灌水了，我管教孩子关你什么事。是不是也欠打了？”说着把皮带送上，狠狠抽了几鞭。
听到这，伊杰愤愤地咬紧牙关。
叶子继续说道“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住打，一气之下急中风了。继父怕奶奶死在屋子里，把她赶出走廊去住。只给她一卷席子、一床被子和几件换洗衣服。每天吃饭像喂狗一样把剩饭倒在她的盆子里。我心疼奶奶，常和她作伴，继父说我沾了死人气是倒霉鬼，一不顺心就抽皮带打我。妈妈从不可怜我，有时候和继父吵架还合着打我。我知道，她是恨我爸爸所以才把气发在我身上。我想去死，可我不甘心，我想替奶奶报仇，我想看到他们遭报应。奶奶……”
中风的奶奶被继父拖出家门在走廊放着。一床被子、一卷席子、几件旧衣服被先后扔出家门。衣服覆在奶奶脸上，奶奶凄凉落泪。
奶奶临死前痛苦地挣扎呻吟，踢蹭被子。坐在旁边的叶子束手无策，泪如雨下。她看着奶奶最后唤了一声：“苦命儿……”然后断气了，伏在她身上痛哭。“奶奶……”她哭得一塌糊涂，却用牙齿咬住拳头，因为怕继父过来骂尸。
伊杰对狠心的父母义愤填膺，对可怜的叶子深深同情。情感交杂，无以言说。
叶子露出满是伤疤的双手，和泪强笑着。“在那样的家里，不死也迟早会疯掉。疯了或许会更好。忘记一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