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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子把痛楚带进课堂。她默默注视着子赋老师,看着他眼中的快活和满足。
夏子赋在不经意中注意到小妮子。小妮子封闭起厚嘟嘟的嘴唇,皱紧浓眉,细眼直立。这时候的小妮子分布在黝黑的瓜子脸上的五官紧紧聚集在一起。夏了赋突然从小妮子的瓜子脸上看出了那五官的精致,他惊异地发现,小妮子的脸精致得像是一尊上了黑釉的小瓷人儿。
那时的真婕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正在把一束野玫瑰插进成盛満浄水的器皿里。夏子赋走时屋子的时候,她充满情调地问:
“喜欢吗?”
子赋没在意真婕的问话,他想着小妮子那张上了黑釉般精致的瓜子脸。那只是一念闪过。
当夏子赋与小妮子堕入情网的时候,他每每对小妮子讲起那一念闪过时的感觉。他说他不曾想过,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会是他多年后对小妮子情爱的铺垫。
小妮子不承认那是子赋对他的最初动情。这是小妮子服弄期间,在高墙之下梳理往事时忆起和断定的。人最初一吻直到多年后在秋麦十道尽头上有了第一次疯狂的数年里,夏子赋对她从来不曾有过亲昵的举止。哪怕是一次深深的凝视。
夏子赋却坚持认定,那无疑是使他最终堕入深潭的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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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子赋没有一步堕入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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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赋给九家堡带来浓烈的文化气息。他潜心为九家堡营造着文明文化的氛围。他把九家堡的孩子们训导得好学且斯文礼貌。他还以学校为载体,办起连队广播站,让无线电波带给九家堡人一个新奇的不同以往的世界。文化文明潜移默化地渗透、融入了九家堡。
九家堡告别“文化苍白”的标志,哀鸿遍野九家堡“宏愿子弟学校”的诞生。
那是一座按照夏子赋设计绘制的蓝图建造而成的具有一定规模的学校。砖木结构的红色建筑群造型壮观新颖,色彩古朴沉稳。校舍可以容纳小学至六年级几个平行班。教学教研室、实验室、体育室、音乐室一应俱全。足球场、篮球场、田径场宽阔平坦。
没有人知道夏子赋是怀着多么远大的理想。他定校名为“宏愿”,而且坚持不以“小学”署名,是为了扩大办学规模。他要办中学,时而扩大到高级中学,他要改变九家堡以及九家堡的毗邻出现一个崭新的文化氛围。
在九家堡辽阔的空间里,夏子赋放逐自己。他在追赶着、创造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与夏子赋相比,真婕就显得平淡而无所建树了。她只是默守着最初的九家堡那间诊所。但她地是满足于诊所内的静谧与安祥。她常常回忆起自己在海滨城市的寓所,由此联想到“南开”。
“假如不是为了你,我一定是南开的高材生,还会读研究生。”真婕这样说的时候,显然是又一次浇入别一种浪漫和幻想。
“现实是,你在九家堡,是诊所医生。”
夏子赋很现实地规劝真婕。
“我舍弃了前程,离开了家。我什么都没有了……”真婕怨深如海。
“我们不是有了自己的家吗?我有学校,你有诊所。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夏子赋能够理解真婕的浪漫,也能够容忍她的如海深怨。他温柔地拥紧真婕。
秋科一度,女儿夏玫玫降生了。夏玫玫的降生,使真婕淡漠苍白的心态稍有改变。
然而,玫玫出世平添的家务,则映出了为没能跨入“南开”,为没能成为南开高材生痛悔的真婕为人妻为人母的困惑和难以胜任。
最初,夏子赋不是在凭想象安排生活。因此,他承认现实,接受现实,因此,他生活得实实在在;因此,他在充满信心中奋斗。
但是,由于真婕的倦怠,他不得不挤出时间,认认真真地去做好些诸如洗涤、清理、蒸煮之类的、永远做不完的琐碎家务。认认真真地完成家务的时候,夏子赋心里产生了一种怜惜自己的隐隐的万事俱备。这种怜惜自己的万事俱备,只有细心的男人才会有。与小妮子共同生活的畅想,是从厌倦真婕的种种开始的。
夏子赋是个细心的男人。这是后来在实施杀人计划过程中,小妮子感觉到的。夏子赋准备了很多麻袋。那些麻袋从进院开始一路展开直至真婕的床前。而正是这些麻袋,使得真婕死后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夏子赋当初对小妮子的冷落,纯属年龄差造成的情感上的疏忽。小妮子在这种年龄落差中,迟迟没能走进夏子赋的情感世界。
但,夏子赋对小妮子并非视而不见。他很看重小妮子超常的智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为小妮子另开“小灶”,为她补习初中课程。小妮子的倔强用在功课上,成绩遥遥领先,他也为之骄傲。当然,他还小妮子的歌喉。兴致好的时候,他悠然奏起迢迢千里带来的琴,偶尔吹响沉默待吟的箫。伴着琴声箫声,小妮子扬起歌喉,为暮色渐至、玫瑰叶芳的九家堡唱晚。
没有跔的师资,夏子赋扩大办学规模的宏愿难能如愿以偿。小妮子不得不去百十里之外的师部就读中学。小妮子带着心痛离开了九家堡。
然而,初中第一个学年没有结束,学校停课了,小妮子回到了九家堡。
那是1966年。
小妮子掩饰着自己,矜持地看着夏子赋,看了很久。她轻柔地说:
“子赋老师,我回来了。”
一年,仅仅一年时间,小妮子变了,变成了大姑娘。她出茖得修长丰满,人则变得温和文雅。她懂得装扮自己,懂得了安排生活。
小妮子把零乱的家整理得整洁而充满了生活气息。她对马黑知寒问暖,使得早年丧妻的马黑在这段日子里依稀回到了丑妞的年月。小妮子还软缠硬磨,说服爹爹,学会了驾驶拖拉机。懂得温和懂得矜持的小妮子坐上东方红拖拉机。握着方向盘的姿态,别是一番英武。九家堡的田野就在她的脚下。她极为快活,极为欣悦。她也懂得了释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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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赋没有预感到小妮子正在向他走近。因此,他不是这个用意,真婕误解了他。她孤傲地告诉夏子赋: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种人,谁都改变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任何人都难以改变对方。人总要生活得现实一些,快活一些,积极一些,像小妮子……”夏子赋喃喃着。
真婕忽然直起身来,但不失自持。她说:
“又是小妮子。”
她和小妮子莫名其妙地开始结着日益厚重的仇恨。
女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而奇特,夏子赋不经意地对小妮子的频频赞扬,带给真婕失落从而生出深深的妨意,由此产生不服,导致口角和恶语中伤,接踵而来的是夫妻间的冷漠。
即使夫妻感情降到零点,真婕也不会想到夏子赋会对満身土气、缺少文化的、没有修养的小妮子产生念头。然而,就是这个她轻视无比的小妮子一步步走进了她的生活。
小妮子几科直接成为他们相互碰撞的导火索,直到有一天轰然引爆。
夏子赋走进院的时候,夏玫玫跟在他身后。玫玫梳洗一新,手里举着糖果。真婕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她知道,玫玫又是去了小妮子那里,面且是子赋允许的。
夏子赋似乎明白了真婕的意思,解释说:
“都是小孩子,就让玫玫去玩玩。这有什么不好?”
“是的,这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把小妮子看做孩子,如果不是小妮子奇丑,玫玫怕是要认她做妈了。”
真婕的话语不高。真婕从来不高声说话,即使在火头上,她也是很准确地把握着语调。就是这不高的语调中的孤傲刺激着夏子赋。不是看到玫玫茫然的眼睛中含着欲落的泪,趱子赋怕是要动手了。他的脸憋得通红,温雅的眼睛变得阴黯。他转过身去,狠狠拉开宅院的门。
他愣住了。
小妮子站在门外。
小妮子端着散发着热气和浓香的橙黄色的玉米站在那里。子赋想起,是玫玫吵着要吃的,离开小妮子家时,玉米还煮在锅里。
小妮子放下玉米匆匆离去,身后是玫玫要吃、真婕低声恶语阻拦的声音,真婕说:“拿去喂狗吧!”真婕的话音没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下来,是玫玫的惊哭声,然后是出人意外的静寂。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不知道彼此间的距离,不知道他们同去一个方向,不知道他们正在迈开走向深潭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