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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名册拿来。」
「是。」
「什么名册?」唐世风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特别照料书家一家人吗?」南勖再次扫了玉蝶一眼,怕是实情一说,什么关系都得结束了。
「十二年前,你和你爹娘驾着马车游玩回城,目中无人的唐家三口狂妄的摆出大官的架势,纵马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中奔驰,硬要大家让路给你们……结果,靠卖字画维生的书家夫妇,却因闪躲不及而惨死在马蹄下。这件事一如以往的每件事,都让令尊以权势和一笔小钱压下来了,你们留下一对年幼的姊妹与一个孱弱的爷爷相依为命……」
玉蝶思绪纷乱,骇然的盯着南勖直瞧,可是他却回避着她的目光。
她要他的答案啊,为什么她没听说过这件事?
爷爷只是告诉她,娘久病不愈,而爹爹在一次出城寻访名医的路途中,不慎失足跌落山谷……
小时候的印象中,娘每天都咳嗽,而爹又很疼娘,所以她不曾怀疑过爷爷的话……
她的脑袋中只记得娘临终前嘱托的遗言,其余的全不记得了……可是经他这么一说,为什么她对爷爷的信任竟轻而易举的动摇了?
莫非爷爷欺骗了她?而她更因排斥惧怕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下意识的不愿将它纳入记忆中?
「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令尊心里有数,而唐府虚空了几年,想必唐公子自己更清楚,今天是你将事情闹大的,别怪我推促唐家加速败亡!」
「你不会这么做的!」唐世风嗤声哼笑,「唐家若领了抄家灭族之罪,你也逃不掉的,你可也是唐家的一分子!」
他知道凭南勖的能力,要调查掌握唐家过去所有街谈巷议的恶行宛如反掌折枝,不过不会有人笨得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他的愤骂无疑是自曝底馅,不打自招,「是吗?唐公子忘了十二年前我就和唐家一刀两断、不相往来了吗?我大可主动请皇上赐罪,大不了失去官阶,我不在意这些的……」
「放了书玉蝶!」他的话锋倏地一转,眼神锐利的射向他。
玉蝶听过他用这种绵里藏刀的语气对他人说话,知道那代表不容反驳。
「想都别想!」事已至今,什么官位俸禄都不足平复唐世风累聚甚深的剉骨恨意了。「你愈在乎的东西,我愈要夺取!」
唐世风纠起她的一撮青丝,在手中把玩,忽地,狂笑了一声,截下了一小段。
「不……」玉蝶听闻那就在耳边乍响的声音,看着那落地的乌丝,抿唇欲泣。
「我说了,我不在乎她!」看着他丧心病狂的动作,南勖霎时乱了方寸。
「你的想法太荒谬了,书玉蝶既不美艳也不够娇柔,我堂堂的尚书右丞会看上她,我不过在替你们还债罢了,偿还唐家积下的罪孽!」
玉蝶无法置信的怔望着南勖,如此一句话自他口中逸出,像是一记闷雷狠狈的往她头顶砸下,多日未好好进食的虚弱,加上突袭而来的一阵晕眩,她昏了过去!
「该死,真是没用的女人!」唐世风摇晃着昏倒的女人,「妳给我起来!」他用力拍打着她的脸颊,发出冷厉的声音。
「该死的你!」趁着唐世风背身疏于防范,南勖扑上前,将他拉开并推倒在地。
「玉蝶,醒醒……」抱起苍白一张脸的柔弱女人,他的不舍流露在声音、表情之间。「对不起……」
他又对不起了她一次,这笔债要何时才偿还得了?
「你们送她回书家。」
「大人,不是回尚书府吗?」领命的侍卫纳闷,以为听错了。
「不,送她回书家。」再留她在身边,只有伤害罢了。而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痛苦。
「柯同,架他起来!」南勖阴鸷的使劲踢了倒地的男人一脚,硬声示意侍卫长动作。
「说,三天前你打了她哪边的脸颊?」他擒住他的前襟,心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没有……」唐世风因他顿时布满阴狠血丝的双眼,吓得语不成句。
「小四,他打了玉蝶哪儿?」他问身后的小厮。
这三天,喂养他的愤怒的就是他赏给玉蝶的那一巴掌,他告诉过自己绝对会加倍奉还。
「回大人,右边的脸颊。」
啪!
一个狠命的力道甩上了唐世风的右脸,扬起的声音连旁人听了都不禁抚上自己的脸,感觉热辣。
「然后这是你刚才打她的三个耳光!」
啪!啪!啪!
「不要……」唐世风红烫了满脸,嘴角已渗出血滴。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谁给你权利打她的?」气一提上来,再也放不下,南勖死命的踢打着他,胸、腿无一幸免。
「大人,够了,再打会出人命的!」知道他已近疯狂,柯同连忙松开全身早已虚软的唐世风,转拉住自家的主子。
「这只是我给的教训,唐家欠书家的,我会请皇上作主查办!」
撑蓍尚未休养恢复的身子,玉蝶顶着仍是尚书府总管的身分,得以回到这座府邸,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再次潜进南勖的房间。
听着外头打梆子的声响,再看着已流满烛台的烛泪,她想知道他又上哪儿去了,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命人送她回家,他已经不要她了吗?不要她当府里的总管了?
问过爷爷了,知道了昔日的家仇旧恨,奇怪地,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怕是原本该有的愤怒,也在他日积月累多年的补偿照顾下崩融了。
就算他几年来的关心全为弥补一事,她亦动容,因为她佩服他竟能不间断的默默做了那么久……
说相思苦,解相思难,相思之苦摧心肝,原以为那是文人雅士夸大其词的说法,如今她终于尝到这种直摧心肝的痛苦了。
只是几天不见他,她好想好想他……将那个事实吐露出来后,她想知道他的心情……她不相信那天他说的话是真的。
等会儿他回来了,她一定要向他坦诚自己的感情,告诉他,自一个月前第一眼看见他时,她就深深喜欢上他,甚至……爱上他了。
陡地,一阵跌撞的开门声音落在枯候已久的人儿耳中,有如天籁。
「勖,你回来了!」
步子凌乱不稳的南勖踏进了房内,以为自己酒喝多得了幻听,自嘲的笑着抬头望向声源,不抱任何希望——
哪知,真的有一具实体已经走来立在他面前,一缕女性的幽香卷入他的鼻间。
「你喝酒了?」
一句担忧不谅解的问话,清晰的窜入耳膜,南勖终于相信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他朝思暮想的幻影。
「妳没待在妳家,还跑来做什么?」他颠簸着脚步,两手重心落在坚实的红桧木圆桌,费力地坐了下来。
玉蝶急忙的帮他倒水,「我来看你……」
「看过了,可以走了。」南勖并不接受她的好意,硬是要自己倒水,视距一时没瞄准好,泼洒了一桌子的水渍。
玉蝶既难堪又难过,为自己感到难堪,替他的逞强而难过。「我不走,我要和你说话。」
「说什么,请妳尽量长话短说,说完就滚!」
「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她好怕他这副孤傲的神情,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无法近身。
「很冷漠吗?我倒不觉得,这合该是我对妳应有的态度。」他能伸手去揉摸她缺了一截的断发吗?他能用唇去抚触她更形削瘦的脸颊吗?
不可以!世俗不容,而他也不容许自己再次铸下错误。
「不是这样的……」他的漠然疏离教玉蝶的眼前开始模糊,胡乱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唐世风说你爱我……」
「妳信他说的话?」南勖心一凛,那十只迫切努力想圈握住自己硕壮手臂的纤指,令他挥不开。
玉蝶摇头,甩下了几滴眼泪,落于那滩水中,连一丝的涟漪也激不起,立刻消逝无影,「他说的其它话我都不信,但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他骗妳的,我根本不爱妳!」南勖仰头灌下了她置于自己面前的水,想忽略心头异样的骚动。「我只是在补偿,补偿,妳懂吗?因为我身体里流有唐家人恶心的血!」
他恨老天爷,更恨唐万全,却将恨意全数发泄在玉蝶身上,用力摇晃着她不堪负荷的双肩。
「可是你没有错,害死我爹娘的人不是你,和你无关……」她被他摇得头晕反胃、耳鸣心跳,心中却异常清楚。
「话说和我无关,我是唐万全的儿子!」
「就算这样又如何,我不怨你也不怪你,你独自扛起一切,帮了我们书家这么多,已经够了,为什么你还要如此谴责自己?」
「我是个罪人,妳不懂吗?是间接杀死妳爹娘的凶手!我是个坏人!」南勖气得想用头撞墙,而即使撞了个头破血流,那也是他活该,她并没有误会任何事,她知道的是丑陋的事实。
「真正的坏人从不说自己坏,当别人说他坏的时候,他会竭力的辩解,企图想将黑的漂成白的,反倒是口口声声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