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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嘶嘶声她知道那雨滴就是“尸茧蠨蛸”,从雷鸣般的喘息,她知道这个血人就是陆先生。
鲁天柳发出的那声吴语腔调的娇喝,不但制止了陆先生的拼死一扑,而且还让这院子里暗藏的一些高手心头一滞。狂风猛地—停,正厅的几扇花格门叶骤然打开,空中随着狂风飞旋的雨滴瞬间落下,在青石地面上不断地弹跳蹦跃。
陆先生知道来了援手,不用再着急拼死扑击了。本来要冲破雨帘的打算变成了避让雨滴。他左躲右闪,跌跌撞撞,样子非常狼狈,这是因为浑身的伤痛让他的行动难以自如,同时他为防止有其他意外,躲避时坚持在按“六分秤点”的延伸线走。
雨点终于都躲过去了,陆先生一下松了劲道,跌跪在正厅门槛的外面。这一跌,让他浑身像被撕碎了一样疼痛,浓稠的血,涌出了伤口,渗透过棉服,顺衣角滴挂下来。他将被痛苦扭曲了的、被血污和火焰涂抹了的脸艰难地抬起。刹那间,所有丰富的表情都被单一的惊愕所代替。那是因为他看到正堂中央挂着的一幅画。
鲁天柳一直冲进扇形侧门的门口才止住了脚步,她想离得近一点,以便看清这“尸茧蠨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她虽然从枯尸太监口中知道女活尸可以对付“尸茧蠨蛸”,可是怎么对付,她却不懂。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的狂风突然再起,但已不是盘旋,这次鼓风的高手驱动的是单向风势,满地的雨珠在风势推动下碰聚在一起,再次合并成一挂“水晶帘子”,晃悠悠往鲁天柳身上罩盖下来。
女活尸越墙而过,扑落在“水晶帘子”上面。帘子没有散,一个翻转反将女活尸裹在了其中。原来是关五郎见着帘子要罩盖鲁天柳,自己又被鲁天柳挡在身后,急切之间只好将女活尸从墙头上扔了过去。
女活尸被帘子裹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有些散落的雨珠也围聚过来,一同附着在女活尸的身上。就连斜下铺设的排水暗槽里也有雨珠倒流而出,快速地往女活尸的身上聚拢过去。飙劲的狂风竟然不能阻止它们,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经将它们与女活尸连在一起。
鲁天柳与女活尸离得很近,她能看到那些透明的尸茧中有蓝色的虫影,她能看到尸茧里有一根黑色尖刺穿出,插进女活尸的身体。女活尸的身体迅速变大,就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鲁天柳忙往后退出几步,她生怕这女活尸会爆裂炸开。而晶莹软滑的尸茧都干瘪了,变成两张薄膜套住一只发出蓝幽光泽的虫子。这虫子就是蠨蛸。
《越绝书》(注:不知出自何朝何人之手,最初为碑刻,记录的都是古时越地的奇闻怪事。后碑碎,只遗碑拓。再后来碑拓破损,只能抄录成书册。至今仍有手抄残本存世,品相好的价值极高。):“蠨蛸吐丝极韧,不惧风劲雨暴。”
元《异虫点谱》(注:元代山东地界一个叫康悦松的人所著。此书最初应该是专门收录蟋蟀的蟋蟀谱。因为它的前面有一半都是描述的各种蟋蟀的特点和饲喂方法,后面一半才陆续有其他怪虫收录其中。台北博物馆有此书籍的元代版。):“有蠨蛸喜毒秽,入尸茧,吸油吐液,滤尸毒中杂质,其伏尸茧明净如珠……遇死活物,附身尽吐茧液,随后复吸,茧大如轮。”
这“尸茧蠨蛸”,其实就是喜欢吸食人油的一种蜘蛛,它不会织网,只会单根吐丝,但吐的丝能飞射很远,黏附力强且极具韧劲。这就是它们粘结成帘子后能风吹不散的原因,也是劲风不能阻挡它们向女活靠拢的原因,都是有那丝连上了。而且这“尸茧蠨蛸”不但自有剧毒,而且还喜欢吸食毒质。它们一般的吸食的方法是先将自己茧子里的毒油注入猎物身体,让猎物麻醉、死亡,等猎物的体液也都变作毒液时,它们再吸入身体注满茧子。
女活尸是“百浸毒尸”,本身的体液就含有剧毒。所以“尸茧蠨蛸”刚将毒液注入尸身后,马上就开始往回吸了。
女活尸又迅速瘪瘦下去,尸液很快就注满了一个个尸茧;女活尸越来越瘪,尸茧越来越大,就像是一只只黄皮香瓜。是的,是黄皮香瓜,因为这时它们吸入的尸液是浑浊的,它们要经过多次吐吸过滤后,茧子才会重新变得晶莹透明,而且要多次将无用的水分杂质排出后,茧子才会变作原来的大小。唯一不同的是,从现在开始,它们的毒性又成倍增加。它们不止是不能碰,就是用器械杀死它们,也要当心茧子里的毒液溅出。这毒液成分已经极为复杂,没人知道该用什么药物来解。
女活尸已经变得比枯尸太监还要枯瘦。胀大了几倍的“尸茧蠨蛸”也暂时失去了攻击的能力,它们粘连成一大长串,慢悠悠地往排水暗槽里滚去。无法驱用的“尸茧蠨蛸”归了坎位,那风也就只得停住。
惊愕跪跌在正厅门口的陆先生突然被一阵震动惊觉过来,震动来自身体下面的青石板。那青石板不止是震动着,好像还微微有下陷的趋势。这又是什么恐怖的坎面?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感觉从陆先生头顶直窜到脚底,他赶忙爬起来来,跌撞着往扇形侧面跑去,可刚走出两步,就又摔倒,于是他手足并用着往侧门爬去。
爬行的过程中,他看到关五郎想来帮他,就赶紧又是摇手、又是高呼地制止五郎过来,因为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沼泽泥潭的上面,两个人的重量很可能会就此陷落下去。
五郎停住了脚步,他是从陆先生摇晃的手臂上看出来他不让自己过去的,陆先生大张着嘴,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鲁天柳根本没看陆先生,更没对五郎的动作有一点反应,她有些木讷地站在院门口,半闭着眼睛,像在聆听,更像在吐纳运气。
陆先生也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想着尽快从这地方爬出去。他匍匐在地,四肢叉张着往前爬行,样子有点像海龟。
陆先生终于离鲁天柳和五郎不到一步了,他的手尽量往前伸着,期望谁拉他一把,或者能一下抓住谁的脚脖子。
鲁天柳没理会陆先生,样子依旧像在做梦。五郎弯腰伸手,想要将陆先生拉起。鲁天柳却从忘我的三觉状态中惊醒,神情异常紧张。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五郎,往院门外面一下子退出了十多步。
陆先生的手在快要触摸到五郎的刹那僵住了,眼睛死鱼般盯住身体下的石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一会儿,真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头来,将一双原来盯着地面的眼睛望向鲁天柳。鲁天柳也正在看着他,两双眼睛就这样无声地交流着。
慢慢地,陆先生抬举着的手臂落了下来,轻轻地落在石头地边上,然后极轻极轻地往前挪动身体,但他的视线却没有改变方向,一起那么死死地看着鲁天柳的眼睛。
关五郎想要去帮陆先生,他是个实心眼的人,这个朝夕相处的山羊胡子老头对自己和鲁天柳不错,跟一家人似的。现在眼见着他血肉模糊地在那里挣扎爬行,自己不去帮把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今天的鲁天柳是怎么了?她不是和陆先生最谈得来吗?怎么这样无动于衷?
五郎刚想再往陆先生那里迈步,可鲁天柳的手紧紧拖住他的上臂,并且将头移到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别动也别出声。”说这话的时候,鲁天柳的眼睛依旧是与陆先生对视交流着。
这句话让五郎很是心惊,因为这次鲁天柳没说吴语,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北腔官话。柳儿平常和自家人从不说官话,只有在一种情形下,她才和自家人用正宗北腔说话,那就是在情况万分危急的时候,因为她怕这时用吴语会产生误会,也怕对方一时听不清楚,误了时机。
可面前的情形,五郎一点都没看出有什么危险可言。于是他稍稍扭头关切地看了看鲁天柳,心里说:没什么呀,这么紧张,别是中邪了。
陆先生现在的爬行已不像海龟了,而是像蜗牛了。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尽量不发出声响。而且是婉蜒曲折着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陆先生终于在鲁天柳和五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样的挪动爬行很费体力,况且他现在浑身伤痛,失血过多,一双腿软得都站不住,幸亏是关五郎给他架着。
陆先生的眼里满是泪花,很激动。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对一个只有一夜缘分的女人魂牵梦绕了二十多年,为这个女人一个吩咐在鲁家为客二十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终于见到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那个女人,却没什么兴奋与冲动,倒是这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