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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祠烧香。所以,李同奎一死,义犬祠的香火也就断了。祠上的砖瓦木料,门窗雕饰,今儿这家偷一件,明儿那家偷一件,百年下来,偌大一座祠,竟不见鸿爪雪泥,仿佛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义犬祠。留下的,仅剩一个狗的传说,不为敬祀,只为无聊人消遣无聊。
而年轻人,连这传说也不知道了。他们无聊时,有电视,有互联网,有迪厅,有酒吧,甚至高尔夫,滑雪场……
附记
写罢《义犬祠》,忽听朋友说蒲松龄《聊斋志异》中有一篇叫《义犬》。笔者虽然孤陋寡闻,学识浅薄,然一向以抄袭为做贼,视雷同为行骗,捉笔铺纸时,常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所以,朋友一说,竟面红耳赤,细汗密鬓,怕人疑我做贼,也怕一失足真的成了贼人。于是赶紧翻《聊斋》。说来笔者的脸不禁就又一次红了,原来笔者书架上竟无此圣书名著。就赶紧到书店里去买。买回一看,心方释然。原来《义犬》只是一篇267个字的短文,虽然叙述的也是一只狗为主护金而死的故事,但属于本源记事,蒲翁并没有像其他如《画皮》《聂小青》《胭脂》《崂山道士》等名篇那样,融入自己对生命的体验、对人生的感悟,淋漓酣畅地进行艺术的发挥与延伸。他仅是记录了一个原汁原味的民间传说而已。
现照录如下,以飨读者。
潞安某甲,父陷狱将死,搜刮囊蓄,得百金,将诣郡关说。跨骡出,则所养黑犬从之。呵逐使退。既走,则又从之,鞭逐不返,从行数十里。某下骑,趋路侧私焉。既,乃以石投犬,犬始奔去;某既行,则犬欻然复来,啮骡尾。某怒鞭之,犬鸡鸣不已。忽跃在前,愤龁骡首,似欲阻其去路。某以为不祥,益怒,回骑驰逐之。视犬已远,乃返辔疾驰,抵郡已暮。及扫腰橐,金亡其半,涔涔汗下,魂魄者失。辗转终夜,顿念犬吠有因。候关出城,细审来途。又自南北冲衢,行人如蚁,遗金宁有存理。逡巡至下骑所,见犬毙草间,毛汗湿如洗。提耳起视,则封金俨然。感其义,买棺葬之,人以为义犬冢云。
民间传说是文学之母,文学之根,文学之芽。但它必须开花,不开花就只能是根,是芽,虽然也悦目,但不会有令人魂荡魄动的艳丽。
第十一章 阴兵
李干银和李干贵是堂兄弟,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生下来时,干银左手长一个金钱痣,干贵右手长一个金钱痣,你说奇不奇!叫算命先生算了算,说两个人是财神爷的两个童子转世。贵人不是?于是,不满月就有许多人来提娃娃亲。两个人的母亲不知如何亲他们才好,竟玩起恶作剧来。两个人经常互换着喂孩子,乃至两个孩子到了两三岁的时候,还弄不清究竟哪一个是自己的母亲。每当干银和干贵望着两个女人懵懂、或者喊错人的时候,两家的人都开怀大笑,笑得两个孩子一头拱进母亲的怀里——有时候拱对了,有时候就拱错了。
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比亲兄弟还亲,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母孪生。
两个人的性格却大不一样。干银内向,少年老成,干贵外向,天真活泼;干银坚强,打死不哭,干贵懦弱,摸一下,就羊羔样,眼一闭,咩——,流一串眼泪。干贵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是胆儿小。他十五六了,还不敢放炮,一见别人放鞭炮,捂着耳朵就跑。有一次干银冷不防在他屁股后点了一个二踢脚,随着炮响,干贵就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他还特别害怕红颜色,一见红颜色,他就赶紧捂着双眼;如果是看见鲜血,他就立马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四肢抽搐,呼吸困难。有人说这叫血晕,也有人说叫恐红症,或者叫色过敏。
干银干贵同年同月同日生已属奇迹。到了18岁的时候,他们又同时被同一根绳子捆到了水北县城师管会。民国时候的师管会,就好像现在的武装部,管征集兵役,管筹办粮秣。当然,到了国民党快不行的时候,就征不来兵了,师管会的人只好带上绳子到乡里去抓,叫抓壮丁。
这是1947年7月间的事。师管会先抓住干银,然后到处找干贵。干贵的妈周三娥正在磨房里套磨,坐在面箱子头起的高凳子上,两只小脚蹬着“脚打罗”,咣当咣当咣当……师管会的人来到磨房问她,你娃儿上哪儿去啦?她说:“上山砍柴去了。”“天都晌午了还不回来?”“带3天干粮哩。”师管会的人看她一边回答,脚打罗却蹬得格外的响、格外的利落,而且节奏很凌乱,就起了疑心,伸头朝面箱子里望了望。这一望就望见了干贵,他弓着背趴在面箱子里,罗下的面撒了他一身,可惜太薄,盖不住他。
师管会就把干贵给捆了。周三娥扑上扑下地哭,说:“你们不能抓我的娃呀!我娃胆小哇!枪一响就把他吓死了哇……”
师管会的人一脚就把她踢了个坐墩子。
那时李病吾已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医生了,跟师管会的人和保长都认识,出来说情道:“你们抓他算闲抓!这娃儿是血晕症,见血就晕过去了,咋扛枪打仗哩?放了他吧。”师管会的人说:“李六先儿,你少管闲事。管他能打仗不能打仗,我们只管凑个数。”他们翻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李二槐,接着说:“城南几个保,年轻人都抓完了,六十多岁的人都抓去顶数哩。”
李二槐那年64岁,他不信,就说:“胡球说哩!抓去当爷养啊?”谁知不到两个月,师管会真个来抓他来了(见《树怪人妖》)。
干银和干贵被师管会送到了68军。68军发给他们一身黄军装,一杆中正式步枪。他们刚学会压子弹、扣扳机,陈赓就把水北城包围了。
干银和干贵就趴在西城门外的壕沟里,打仗。干贵抱住枪浑身发抖。班长踢了他一脚。干银说:“老总,你别打他,他从小就害怕放炮。”班长说:“这是枪,又不是炮。”干银说:“枪不是比炮还响吗?”班长说:“把耳朵眼儿塞住!”说罢就从地上抠了一疙瘩泥巴,塞到干贵耳朵里,用大拇指顶住一拧,湿泥巴就拧进了耳朵眼儿里,憋得耳朵眼儿生疼。世界一下子就无声无息了。
干银又说:“班长,他还有血晕症。”
班长说:“啥鸡巴血晕症?”
干银说:“就是怕血,看见血就晕倒了。”
班长说:“这好办,一会儿你把眼睛闭上,八路冲锋的时候,人群密匝匝的,不用瞄准,你闭着眼只管放枪。”
后来八路军就开始冲锋了。枪声大作,像几万串鞭炮在一齐燃放。干贵虽然耳朵被泥巴焊实了,但听着枪声还是比鞭炮响得多。他双手抱着头,扎到地上,撅着屁股发抖。后来八路军的冲锋被打下去了,班长来给大家补充子弹,一看,干贵的子弹竟一颗也没打出去。班长大怒,解下武装带就朝干贵头上抽。并说要报告连长,按临阵脱逃罪给毙了。干银连忙求情,说:“班长,这是我兄弟,抓我们来的时候,家里就说他胆小,不能打仗,可是师管会非要抓他。请你高抬贵手,反正这一段阵地交给我兄弟俩了,我们保证不让八路从我们这里突破就是了。”班长就息了怒,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不过,这段儿阵地要是垮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八路军又开始进攻的时候,干银就光让干贵趴在地上压子弹,他自己光管往外射击。
后来,两个人就都死了。干银是被子弹射中前额死的,干贵是看见干银前额的血后吓死的。
3天以后,李干银的尸体被家人在城西找到。他的左手上有个金钱痣,所以好认。找到时,他的胸部以下都被狗吃了,拉回家后,家里用滚水烫了4升高粱面,捏了一个身子给他安上。而李干贵的尸体却找不到,最后拉了一个面目全非、没了双臂的疑似尸体回家。周三娥说这不是干贵,干贵的脖子里戴了一个银佛爷,可是这个人没有。人们劝她说:“战壕里死人多得很,好点的衣服鞋袜都叫要饭的剥走了,脖子里的银佛爷哪能保得住?”就疑疑惑惑地把那具尸体埋到了哎哦庙旁的荒地里。然而,这没妨碍周三娥的悲哀和哭泣,她几次哭昏在那座坟上。
水北战役以后,水北地区就成了解放区。第二年(1948年)11月,周三娥收到了一封信,让她又哭了一场。不是伤心,是高兴的。信是儿子寄来的。干贵没死!
母亲大人敬启:
儿自国民党反动派抓壮丁后,至今已一年零三个月矣!一年多来,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亲。可是山高水远,儿又不认得字,所以不能问候母亲,不能告儿行踪,致使母亲为儿牵肠挂肚,寝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