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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飒别过脸去,狂怒的神色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我应该早就想到的,为什么他会这么爽快就跟我来……原来是想要代我去死……”
她的脸色那么痛苦,楚云飞不禁心中一痛,还想说什么,却听李幽道:“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如果再不去阻止方木尸变,后果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杨飒的脸色很难看,不去理楚云飞,对李幽说道:“小幽,带我下去吧。”
李幽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她的腰,身形一起,轻盈得仿佛临风的叶,往窗外飘去。杨飒只觉得风在敲击着自己的耳膜,锋利得像刀一般刻在自己的脸上,钻心地痛。
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方木面前,方木全身都在痉挛,锋利的指甲撕扯着胸前的衣衫,抓得鲜血淋漓。她心中如刀搅一般,痛得无以复加,蹲下(禁止)子,悲伤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为我承担过错?一切因我而起,就应该在我这里结束。”
方木忍着剧痛,勉强抬起头,因尸毒而狰狞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这里……是……是我的家园,应该由我来……”疼痛如浪潮一般涌来,他再也说不下去,低呼一声,头狠狠地朝地上撞去,一撞便是一道猩红的血迹。
眼泪夺眶而出,杨飒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砍下他的头,否则过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要成为尸王,那个时候,若再杀他,尸毒便会化为黑雾,将整个不归森林,不,是整个雾拢县,变为地狱。
“阿飒。”一把剑从她的肩膀处递了过来,寒冰一般的剑身闪着耀眼的光,她转头,看到映在剑上的自己的眼,竟然升起一层茫茫的雾气。
“如果你下不了手,可以由我代劳。”李幽手中握着那剑的剑柄,正是赫赫有名的巴王剑,剑身吞口处刻着两个古字,与甲骨文几乎完全不同,但杨飒还是一眼看出,那是“无忧”。
“我……”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眸子里满是犹豫,李幽见方木的指甲已经慢慢变成了黑色,心中大急,道,“快做决定吧,没时间了。”
“让我来。”楚云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两人身后,手中拿着方木的刀,“由我来结果他的性命,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说着,他便向痛苦不堪的方木走去,神情冷静得可怕。杨飒脸色一变,扑上去从他手中夺下刀,猛地抬头,眼中透出深入骨髓的冷,令楚云飞也不禁呆了一呆,不敢相信那样的眼神竟然属于这个善良又有点迟钝的小女孩。
“我说过,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必然要在我这里结束。”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转过身,眼里心里便全剩下了那身体正在异化的方木,他望着她,似乎正在乞求她赶快将自己杀死,好逃脱这无穷无尽宛如地狱般的痛苦。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接近那一心求死的妖怪,握刀的手竟然不曾颤抖。
手起,刀落。
空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但不是方木的脑袋,而是立在塔下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半截木桩,削面十分光滑,被砍断的一块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一直滚到杨飒的脚下。
“阿飒!”楚云飞与李幽一齐皱眉叫道,“不要意气用事!”
“也许……也许会有其他办法。”杨飒看着额头鲜血淋漓却依然猛力撞着地面的方木,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其他办法?”楚云飞与李幽面面相觑,如果真有什么其他办法,为什么她一开始却打定了殉葬的主意?
“这个办法我只在奶奶一本上古密书里见过,是最高的炼蛊法,可以将进入人体的尸毒化在人体里,将人体变为蛊。这样不仅可以保留人体的意识,还可以让人体的力量增强无数倍。虽然过程极其简单,但是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根本无法成功,如果失败了……”她将刀一扔,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我们俩,都会成为尸毒的寄居者!”
楚云飞大惊,扑过去抓住她的双肩,急道:“你疯了吗?方木已经是在为尸毒殉葬,现在你又要为方木殉葬?”
“我支持你,阿飒。”李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去做吧,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必须背负这样的枷锁,生不如死。”
杨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转过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楚云飞,他咬了咬牙,终于放开她的肩,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杨飒不置可否地微笑,然后从皮带上解下一只绣着凤凰的小包,有些像古代的锦囊。她从锦囊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埙,道:“方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方木的指甲在地上留下无数条痕迹,两只手都已经血迹斑斑,似乎已经没有意识了,只剩下锥心的疼痛。
杨飒深吸了口气,终于将索魂埙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蓝得透明的天空,满脸焦急的楚云飞与李幽,以及空中回荡如狼嚎般低沉却别有一番古典韵味的埙声,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杨飒的脑海里,这,竟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天蓝色的天花板,造型别致的吊灯,古朴典雅的梳妆台,颇具欧洲古典气息的玻璃窗,以及从窗外溢进来的青草与泥土的清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你终于醒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传来,杨飒转头,看见楚云飞正坐在床边,英俊的脸上带着两只黑眼圈,直直地望着她。
“我……我是什么时候回凝华学园的?”杨飒惊讶地说,“我记得……我记得我在吹埙……”
“然后你就晕倒了,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楚云飞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事,连忙把你送到医院,结果医生说你只是体力透支,休息一下就好。”
“这么说……”杨飒心中大喜,差点跳起来,“这么说蛊炼成了?方木得救了?”
楚云飞脸上的不满更盛,说:“你就这么关心他?”
“废话,他是为了我才变成那个样子,我当然要关心。他在哪儿?”
“这个……”楚云飞犹豫了一下,卧室的门便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楚公子,我把你要的书拿来了。”
“方木?”杨飒一喜,正想大叫,却生生地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一只半米高的黑狼嘴里叼着一本经济学教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那一身黑色的毛皮,光滑透亮,竟像缎子一般,只有眼睛还依稀可以看出那个人高马大的昆仑妖的影子。
“王,你醒了?”方木咬着书,竟然还能说话。
“为……为什么会这样?”杨飒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差点又晕过去,“你为什么会变成狗?”
“不是狗,是狼。”方木把书交给楚云飞,开口申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你吹完了埙之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而且……现在每到吃饭的时间就想喝生血吃生肉……”
“看来蛊炼成了……可是……书上没有说那方法能让人变成动物啊!”杨飒几乎要抓狂。
“王,其实我在变成妖怪之前就是一只狼,也许蛊让我恢复了原形。”方木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一丝喜悦,又有一丝惆怅,“如今部族是肯定回不去了,王,请让我跟随你吧。”
“什么?在学校里养狼?”杨飒跳起来,牵动背上的伤,痛得弓下了身子。这个时候,她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小幽和大夷城呢?”
“李幽家里有点事,回去处理去了,至于大夷城……”楚云飞眼中有道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消失了,就在我们走出城去的那一刻,大夷城就消失了,就好象从来都未曾出现过。连原本的残桓断壁和寄居在你身上的怪物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地碎石。”
杨飒沉默下来,沉思良久,才道:“也许大夷城早在万年以前就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那些被天帝杀死的人们的怨念,才汇集成了这座城。如今他们的王子……不,应该是公主,已经取回了巴王剑,他们应该已经去轮回了吧?”
楚云飞叹了口气,道:“也许吧。”
“不过……”杨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着他手里的《经济学》,道,“你看这种书干什么?治疗失眠啊?”
楚云飞露出一个很受伤的表情,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我是经济政治系的。就快要期中考试了,当然得准备准备。”
“期中考试?”杨飒顿时花容失色,双眼一翻,重新倒回床上,“我还是继续昏迷吧……最好能挨过考试……”
诡画(一)
1344年法兰西乌鸦城堡
长长的走廊,涂着白得刺目的漆,门与门之间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