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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仍然只是笑:“我不是谁,我只是个常年游走四方的道士罢了,只是你们戏班子这几年的事情,我碰巧都听说了,当年在男旦坟头请定魂石的办法,也是我教给你们以前的班主和班主娘子的。”
“你……你还知道什么?”新班主结结巴巴地追问道。
“我还知道——”道士不紧不慢地说道,“有的人,见钱眼开,见色起义,偷偷跑去挪开了定魂石,又施了怨咒,想把死人的怨气都转给你们班主,却没想到那男旦的怨气太重,先去找的却是班主的娘子,最后的结果是色没有得到,不过钱是到手了——也算没有白忙一场。”道士挥了挥拂尘,问道,“你放了男旦的怨魂,难道就不怕你们班主和班主娘子的怨魂回来找你么?”
“怕?我怕什么?”新班主猛地站起来,“那一对奸夫淫妇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整个戏班子搭台唱了这么多年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伐?她飞雪,一个窑姐靠着一张徐娘脸就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还有那个没种的男人,为了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当露水夫妻,连多年的好兄弟都不要了,这一对狗男女是什么好玩意?他们这种人,死一千回也不嫌多!”新班主忿忿地说。
道士的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冷笑:“如此说来,你还是替天行道了?与财色二字无关?”道士的声音很冷,“你们戏班子的恩怨,说到底,跟你们这些旁人难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新班主说不出话来了。的确,真要掰开揉碎了仔细盘点盘点,谁的手是干净的呢?飞雪得势的时候,抱大腿的是谁?嘲笑男旦冷板凳坐着硌腚的又是谁?跟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班主把小生五花大绑打的皮开肉绽的是谁?眼睁睁看着飞雪的孩子被摔死的又是谁?男旦在死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装聋作哑的是谁?眼见着飞雪和小生当了班主,明里逢迎暗里算计的又是谁?说到底,没人干净,谁都脱不了干系。死去的男旦不会放过小生和飞雪,那么自己呢?戏班子呢?死去的那些怨魂会放过他们吗?
新班主正在一层层冷汗不断往外冒的时候,却听见道士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自己的耳朵——“随其缘对,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的。”新班主慌忙抬头一看,道士居然已经不见了,新班主慌忙追出去,却被戏班子的人告知“已经出门半天了”。新班主是越想越怕,越怕还止不住的越想。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不管这么多了,新班主跺了跺脚,明日的戏一唱完就立即找高人来做法,灭了这群怨灵,料这老道也不会走远,明日唱完那台大戏,拿了银子立即找人寻了这老道,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永远也开不了口,新班主狠狠地咬咬牙,转身回了院子。
当然,明日要唱的那出大戏,是台好戏,也是最后一台戏。
孙老板家的戏台早早的搭好了,太阳落尽,“跳吊”开场。三声喇叭声起,台下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打了个冷战,那喇叭声,活脱脱像是在喊“鬼啊,鬼——”。男吊出场了,卖力的翻着层层八仙桌,翻一层,台下的人便叫一阵好,翻到最上面那层,男吊便将脖子伸进悬布,突然,悬布前挂着的那面照妖镜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闪的台下的人眼睛都跟着晃了一下,大家揉揉眼睛,再抬头看时,却惊恐的发现,悬布上的男吊的脸在渐渐变形,渐渐扭曲,眼球凸出,死死地盯着悬布前面挂着的照妖镜。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照规矩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声议论着,新班主也从后台跑出来,紧张地盯着半空中的男吊。男吊突然开始挣扎,想要挣脱悬布,但是那悬布环却好像粘在他脖子上一样,死死地粘着挣脱不掉。慢慢的,男吊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完全变成猪肝色,舌头伸出半尺多长,向下滴着丝丝的涎水,两只脚拼命挣扎着,却喊不出声来,此时此刻,台下的人才终于明白了——这跳吊真的把吊死鬼招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吊死鬼来了”,大家哄的一声四下散开,玩命的往大门那里涌去。新班主手忙脚乱的指挥着戏班子的人上八仙桌赶紧把男吊解下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武生爬了上去,还没等动手,四平八稳的八仙桌却突然塌了。
塔形的八仙桌狠狠地砸下来,八仙桌上面的人摔死了,八仙桌下面的人砸死了,半空中的男吊吊死了。最惨的当然是正正地站在八仙桌下面的新班主,他的脑袋被一张死沉的红木八仙桌砸开了花,脑浆四溅,冒着热气,像刚出锅的撒了油盐酱醋的豆腐脑。
看戏的人群鸡飞狗跳乱成一片,不知是谁碰翻了香案,烛火顺势点燃了台上的大幕,一片大火将整个戏台子烧的干干净净。
“随其缘对,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的。”几天后,当道士在茶馆里听到扬州城里的人神秘兮兮的议论着这场跳吊招来吊死鬼的惨祸时,只是笑着挥了挥拂尘,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知道,自己教给小生的移魂诀,想必应该是派上用场了的,只是,他一个与世无争的出家人,懒得去刨根问底追究太多。管他现在是人是鬼呢,反正自己遇见了,就尽一份出家人的慈悲心肠罢了,至于其他的,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
“等等——”我打断文爷,“照您这么说,那个小生,也就是吴老爷,不是应该和飞雪一起死了么?而且还是男旦的鬼魂给咬死的,那后来乌桐镇的吴老爷是谁?还有谢班主呢?戏班子呢?”我越想越糊涂,已经完全理不清头绪了,直到现在,当我在电脑上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有点不可思议——当然,这本来也就是文爷讲的一个故事,不是真事儿。
文爷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谁告诉你们乌桐镇上的吴老爷是那个小生了?”文爷斜眼看着我和表姐潇潇脸上惊讶的表情,有点得意地笑了笑,“知道道士说的移魂诀是怎么回事儿么?”
我摇摇头,表姐想了想,问道:“难道——和吴老爷的那个被砍掉的大拇指有关?”我惊了一下,对啊,吴老爷是没有左手大拇指的,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莫非这二者有关联?
文爷把目光投向窗外:“移魂诀,其实就是一种断指移魂的法术,我们常说十指连心,而大拇指是指中老大,拇指主气穴,气为万物之本。所以移魂诀就是把人的怨念都集中到拇指上去,以指代身——”
这个法术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但是需要下狠手。受主必须断掉自己的一个拇指,男左女右。然后以公鸡血涂抹伤口封住人体的真气。再放一盅自己的血,浸泡断指,将亡魂对自己的怨念全转移到断指上去,这就成了。一旦怨魂真的回来找到自己,用断指戳其眼,以指代身,自己的真身也就能保住了。当然,这一招并非对付所有的怨鬼都管用,对付普通的鬼,这是必杀技;但是遇到男旦这样咽不下怨气闭不上眼睛的怨鬼,移魂诀是封不住小生的真气的,更不能仅凭自己的一个拇指就轻易化解了鬼魂的怨气。相反,小生的魂魄反而通过插入男旦眼中的拇指被吸上了男旦的身。而男旦,因为吸了小生的血,阴气已经弱了三分,小生的魂上了他的身,男旦自己阴气太弱竟然扛不住了,于是,失去了肉身的男旦只能附上小生的身体。
一个移魂诀,让本来已经阴阳两隔的一对兄弟就此换了身——或者说,换了魂,真的很讽刺。三界的事儿,人算鬼算,还真是拼不过天算。
“你……你是从哪儿学来的移魂诀?”附上小生身体的男旦紧紧捏住自己的脖子,可笑的是——说起来,这脖子上的血脉是自己刚才咬断的。
“这世上有怨鬼,自然也有捉鬼的人。”披着男旦皮囊的小生也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不知道来头的道士告诉自己印堂发黑,这几日怨气缠身的时候,自己还只当他是说笑,但是那天飞雪唱完女吊之后,神色越来越诡异,举止也越来越反常,他才又想起那个道士。然而道士对已经怨灵缠身的飞雪无能为力,只教给他移魂诀让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保法——移魂诀,移魂诀,不如叫换魂诀更合适,小生嘲讽地一笑,以死人的身子当自己的皮囊,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死的不甘心,我请人做法事,想让你早日投胎去个好人家,好好的过日子,再也别像这辈子这么苦。可是一直做到‘五七’,你的牌位还是在香案上摆不正,我知道,你心里恨,你咽不下这口气,可我没想到你这样恨我。是的,我对不起你,可我有什么办法?你和我,说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