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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的复杂目光扫荡着美琳的上上下下,另有一丝不屑和嫉妒。
美琳再看她吐着粉底的脸,远看绿水青山,近看满脸雀斑;肌肉松弛,纵横都是细纹。美琳听说她比刘局大三岁,是遵循刘家父母“女大三抱金砖”的意愿嫁给刘局的。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在脑后扎成细溜溜一束的长发和穿着红色羽绒袄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在故意讽刺现实。她年轻时肯定也不会这样难看,可如花红颜哪个不淹没在岁月的风霜里?她眼睛大鼻子又特小,长得还真有点儿。。。。。。美琳搜肠刮肚——不按秩序。宽大而扁平的臀,胸丰满得没有道理。不会是植了假体吧,靠一个假东西来增加对丈夫的吸引力??美琳这样想着得时候就又自责自己不够尊重领导的老婆:啥觉悟!
美琳对着洪霞灿然一笑:“我这正赶回家做饭呢!嫂子也是吧?”
洪霞眉一纵抬头纹明显,细小的鼻孔里流出一种叫“优越感”的东西:“不做了,你刘局也不回,女儿还没走,我们娘俩到外面四菜一汤凑合一顿去。”突然亲切地揽着美琳:“今天你刘局又什么应酬啊?你这局花都不出席?”
美琳想起小于说他和薛瑞一起走的事,不便告知,神思一转,笑意涌上眉梢:“我还真不知道。我家余枫也是,整天的应酬应酬,很少在家。有时候我就想生气,合着咱这个家成了旅店宾馆了?有时候又想,咱女人还得有些度量啊。比如刘局他们,夜不归宿的应酬,也属人之常情。”
洪霞稀疏的淡眉一皱,侧脸看着美琳,用势如破竹的话语,把“装腔作势”一词做了顶级诠释:“什么什么?甭瞎掰了你!领导应酬就夜不归宿啊?没有的事!俺甲连是谁啊?那就一甲级连队!从不在外面过夜滴!只要在本市,哪怕咱党中央胡总书记来了也不会滴!俺甲连是什么出身?农村滴!别看混到现在,他骨子里就一个老婆娃子热炕头。可不像有的人那样小三小四小五的腐败!”也不顾美琳已经红了脸,说的口吐白沫:“比如昨晚,俺甲连喝的烂醉,还是早早地被司机搀着回来。瞧他都醉成啥样了,还就忘不了这个家!进门就要方便,我搀着他进卫生间,他在座便器上闭着眼说:‘回家,开车!’”听到此处美琳想着刘甲连酒后那句“是男人谁不想拿着手机看电视?”,把她在心底构筑的他的光辉形象给炸了,不由从心底冷笑,耳听洪霞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从卫生间出来他就倒在沙发上,我给他洗脚时,他拧着我的下巴骂人嘞:‘TM的给我找了这么大年龄的服务员,咋瞅着咋像我老婆?TM的我不要!’一闭眼把洗脚水都给弄翻了。我生气了,摔了他一耳光他都不知道。我把他扶到床上给他脱衣服,谁知他死拽着裤子说:‘别,别,你不是我老婆!’你瞧瞧俺甲连这劲儿,我怎么琢磨着就觉悟得跟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似滴!”
洪霞的话证明了余枫昨晚陪领导完全是欺骗行径,美琳一时间又怒又悲,一腔心事地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刘局什么品质?在单位那是有口皆碑!”话说到这里美琳觉得也许自己过于敏感,自责自己从几句醉话胡乱给刘局定性是多么不对。也或许:有的男人聪明得像天气,其变化让人难以把握、措手不及;有的女人傻得像天气预报,天咋变她都看不出来。
洪霞看着美琳的长发被风吹起,紧绷着脸:“吴文玲俺们老熟,她跟我说:现在的小妖精很多,无孔不入的勾引经济实用男。别看你打火机级别我灭火器级别相差很远,可我灭火器总比你打火机清楚滴!”说话间眼里放射出冰冷利箭:“请你注意,别动不动就往你刘局那儿跑,老打扰!人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把你自己的事干好就成。你刘局忙着嘞!”
美琳闻言烦乱之中胸口添了憋闷,也许是女人敏感,也许是洪霞听了人搬弄是非。两人在红绿灯处分道扬镳,见车流如潮,人流汹涌,骑着电动车自行车摩托车或步行的人们在晚霞和暮色里步履匆匆,急着奔回那个叫心灵港湾的家里。美琳心如蒙霜地回头扫一眼洪霞的背影,觉得文联咋有这样的干部?不是在清水衙门里闲的就是当局长夫人在外吃饱撑的。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粉,不动则已,一动就全是浆糊。
总有这样的一种人,人们称之为“井”——就是横竖都二的意思。美琳想也许她这样看洪霞属于色盲。
看着所有人都在急惶惶奔向心灵的港湾,她心灵的港湾在哪里?美琳站在人流如梭的人行道边,棕红的头发映着落红飘飞,影子如心凌乱。
余枫,我曾以为你是崖畔的一枝花,现在猜想,你大概是人海的一粒渣!
她想人还是不要说假话,说假话总会被人揭穿,戴假发总会被风揭穿。
当困难的时候她也想试着念念藏经:“噢嘛呢哞嘛哄”,翻译成英文就是:Allmoneygomyhome!像企业营销人员那样每天背诵“我能我行我牛B”?神经错乱了吧!
让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感情随着时间沉淀,感觉随着时间消失。放眼处,人世间总有那么多事使人伤感: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欺骗争夺。。。。。。
现代人总是太快的相识,太快的接吻,太快的上床,并太快的厌倦对方。
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少男吹着口哨从她面前走过,唱起歌曲: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胸前荡起层层的波。
美琳一看那型那款,什么奶粉哥、犀利哥、什么酷神都速速退位,只有这种人才配得上传说。
一直游荡到街灯璀璨,火树银花不夜天。晚风习习,几缕花香扑人口鼻。一群群人和挽着手臂的情侣从身边走过,美琳觉得她成了这个城市的孤魂野鬼,失魂落魄地转悠到路边小餐馆里吃了一碗面,吃完坐着,出神地想着余枫昨夜不归的原因,想着人生种种,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流泪。旁边一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摇摇她的膀子说:“孩子,失恋了吧?要想开些啊!”那妇女的儿子在旁边坐着,是个寸发少年,一双黑睛两弯浓眉,看着美琳目流关切:“姐,咱可不能在那一棵树上吊死,要到周围的树上都试试才行。”
美琳缓过神来,见起身付钱的妇女拍一下寸发少年:“你这什么话啊你!甭给我不三不四吊儿郎当的!”目送着母子走出饭馆,美琳突然想笑:孩子,为什么年纪大些的人都这样叫她?记得有一次在游乐园,童童玩得满头大汗,喊着妈妈到她身边,她就听到附近两个妇女看着他们母子南辕北辙的议论:“不到二十岁孩子都这么大了?”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说这人多年轻啊?孩子那么大了她看着就是十七八。”
她将奔三,拿少女们的话就要成“二三十岁的老女人”了,岁月的沧桑沉入心底却没有刻在脸上。在陌生场地被陌生人关怀总让人感动,她感动的眸光难掩满脸冬月般的苍冷,目送着寸发少年母子的背影消失在餐馆门外,只听邻桌的两个老太太在喃喃低语。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样子,纹过的眉毛蚕虫一般爬在突出的眉骨上,突兀得吓人。她正拿汤勺喝着汤:“。。。。。。他说,咱不会学学宋美龄?光谈恋爱不结婚。”
另一个老太太大红色短袖白色裤子,腰不粗也没有多少赘肉,看后身像是妙龄少妇,看脸面就是古稀老妪,瞪着眼道:“学宋美龄?亏他想得出!你告诉他,人宋美龄是国母,是皇帝佬儿封过的!咱是小老百姓,可不敢学人家,光谈恋爱不结婚,成何体统!”
听着这对老人谈论的话题,再看看她们的老茄子相,美琳又新鲜又觉好笑。现在的老年人比年轻人思想还解放。瞧那打扮那思想,真叫一个前卫!
美琳站起来走出餐馆,漫无目的地的样子好像融入了落花和风的队伍。信步来到交大校园里,看着身边陆续来往的丑陋女生们,她心中颇有感触:“恐龙至今还没有灭绝!恐龙依然统治着这个世界。”忽听一阵喧嚷,近前却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次等恐龙级女生吵骂,一个妇女指着那女生,唾液横飞:“这都什么世道了?丑的美的老的少的满世界都小三啊!成为小三不是你的错,但拿着大学文凭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个架着眼镜的短发女子仰天长叹:“我的母校啊!你现在面目全非了。大学生妓女都多了去了,因此我甘愿成为大学生文盲啊!”
美琳皱眉走出校园,直觉月亮明晃晃地灼痛眼睛。她沿着曲幽小径走着,一直浓艳低垂,横亘在小径上,露珠顺着花径下淌,滴在美琳脸上,冰凉。仰头,一片缭绕红光,月光透过千朵万朵,在石子路上漫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