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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调侃道。
“这敢情好,陈老板,以后我九筒就跟你干了……”九筒亲昵的搂着陈天顶的肩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硬塞进陈天顶的嘴里。
“来,陈天顶,抽烟!”
“去,小鬼子的烟,难抽死了,我可无福享受。”陈天顶骂道。
“好心当做驴肝肺,等到了黑龙江腹地,啥东西都买不着了,可别屁颠屁颠的找我要烟。”九筒说完,自己点着了烟,把皱巴巴的烟盒重新塞回了口袋的最里层。
阳光明媚,众人的心也是格外的明媚。
一个个整理着属于自己保管的物事,斗志高昂。
听说光临祥瑞镇的太君们要离开了。章得才,镇长等人纷纷从被窝里窜出来,只是囫囵的套上衣服,连袜子都来不及穿,就齐齐的赶到了客栈的门口。
看到这群可怜又可恨的家伙,杨开颇有些啼笑皆非。
“大佐,少佐,这就要赶路了?不在祥瑞镇多呆几天,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镇长委婉的说道。这回他算是学乖了,每句话每个字都事先琢磨一通,生怕再次激起日本人的怒火,掉了脑袋。
“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能耽搁。”杨开说道。
“希望你们恪尽职守,继续为大日本帝国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我不知道按照你们汉语,这样说对不对,但很早以前,曾听过别人说过类似的词汇。”
“对的,对的,太君好文采,好文采啊!”章得才和镇长翘起大拇指,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称赞道。
“呵呵。”杨开谦虚的笑了笑:“那么就此告别!”
众人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几名老兵也学着日本人的模样整齐一致的‘嗨’了一声,跟在了杨开的背后。
“等等……太君……”就在这时,章得才忽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杨开闻言,愣了下神,随即疑惑的转过头来。
“为了感谢太君们的光临,我们镇子里的居民自发组成了一个欢送队,来为大佐,少佐们践行!”说完,章得才拍了拍掌,两批人顿时从道路的两旁挤了进来,左边的是一群七八九岁,面貌稚嫩的儿童,有的头上还扎了条羊角辫。右边的是一群由中年人和老年人组成的队伍,一个个无精打采,但在伪军刺刀的威逼下,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看到这一幕,杨开沉默了,华伯涛沉默了,刘雨薇也沉默了,小组中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
所谓的欢送队队员,其实就是受尽压迫和淫威的东北百姓。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手中,比其他人多了柄日本的大红膏药旗。
“预备!”章得才举起了手。
“开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百来名青壮,妇女,老人,孩子,无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日本国旗,口中呐喊着章得才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唉!”杨开闭上了眼,滚烫的热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道路两侧,每一张日本国旗下的脸都仿佛锥子般刺向他的心扉。
“这就是我的国家,我的同胞……”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潮水般的呐喊,如海洋般将杨开一群人淹没,淹没到窒息,淹没到手脚无力。
周围的人,就像是一具具毫无灵魂的躯体,行尸走肉般的任凭着来自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
在连天的烽火中,在山河的破碎中。
他们不再是中国人,也不属于日本人,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人。
家没了,国也没了……
有的只有漫无目地的活着,做一个丢弃了精神的皮囊。
鲜血,顺着杨开的手掌流下,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陷得深深。
“杨开,走吧!”华伯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走!”杨开咬了咬牙,然后重重的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离开了这个喧闹的是非之地。
第二三八章 樱花盛开(1)
祥瑞镇是一张地图的终点,也是另一张地图的源点。两张地图虽说互不相干,但在河流注释上,却都包含着一个名字,那就是黑龙江。华伯涛说,黑龙江全长约五千多公里,自八世纪中国唐朝起便是中国的内河,十九世纪后期,中国羸弱,沙俄强行占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大片领土之后,才成为中俄界河。黑龙江是中国四大河流之一、世界十大河之一,沿线曾盛产沙金,在清朝达到繁荣,为带动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因为黑龙江所涵盖的支流太多,无从分辨,再加上其源头远在寒冷的冰川之下,所以数千年来,很少有人涉及黑龙江腹地,即便是有科考队伍,也大多是铩羽而归,往往没有大的建树。因此,现在的黑龙江腹地,包括腹地伸出的北纬三十七度区,都是一个难以捉摸的谜团。没有真正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奇异的东西。
小组离祥瑞镇越远,所看到的人烟和房舍就越稀少,到最后,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只有金黄色的曙光将众人的背影越来越长。
杨开知道,祥瑞镇是黑龙江流域最尾端的一个定居点,其性质就相当于这条龙的尾巴,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苍莽的冰川,乃至无穷无尽的雪暴。想到这,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孤独感,就像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对着这个世界做出最后的挥别那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再加上此前看到祥瑞镇欢送队的那种感觉,两种错综复杂的感情一起交织在心里,令杨开头痛欲裂。
“杨开,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吗?”
华伯涛拿着望远镜,一边眺望着滚滚而去的河流,一边说道。
“别担心,华教授。”杨开勉强笑了笑:“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妇人之仁的性格我不会有。”
“但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华伯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呃……”听到这句话,杨开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想开点,杨开,有些事,单靠我们个人之力是改变不了的。你听过一个成语吗?蚍蜉撼树。我们就是那渺小的蚍蜉呀!”华伯涛叹了口气。
“可华教授,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尽可能的去改变,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吗?”杨开沉默了许久,问道。
这回轮到华伯涛驻足不前了。
“嗯,你说的对。”华伯涛放下了望远镜:“即使希望不大,我们这群蚍蜉也是要试上一试的,因为这场赌局,赌的不光是人命,还有亚洲两个国家的国运。”
“国运……”杨开的嘴里不断重复的这两个字,片刻,他猛地打了个手势:“全速前进!”
小组走了大约三个小时,脚下的黑色土壤终于慢慢褪去,变成了某种覆盖着晶莹冰霜的硬土地。或许是气候条件使然,这些冰霜都呈半椭圆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片巨大的鱼鳞。
除了土壤的变化,众人也感觉到,气候冷了。
就仿佛刚才还在热乎乎的客栈洗澡,这会儿又扎堆般的回到了大兴安岭。
“陈老板,地图的方向没错吧?”此刻的小组成员已经全部换上了厚重的防寒装,戴上了清一色的护目镜。杨开快步走到前面领路的陈天顶身边,问道。
“不会有错。”陈天顶说道:“看见正前方的江水了吗?表面已经开始结冰了,这也意味着,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界处,也就是中苏边境。”
“嗯,陈老板不愧为地理通,到了中苏边境,我也就得跟你们分道扬镳了。”邱老实双手缩在棉袄里,呵着热气说道。
从冰面上升起的冷烟,将他的面目遮盖的很是模糊,几乎看不清楚五官。
“这么快?”杨开愕然的问道,虽然他知道邱老实要顺路去苏联,但还希望这位当地人可以再带自己走一段路。没想到,大伙儿走的这么快,才刚刚中午,就接近乌苏里江了。
“是啊,就是这么快。黑龙江腹地的气候,和大兴安岭不一样。大兴安岭是每个地方,冷热都不平均,有的地方寸草不生,有的地方森林茂密。而黑龙江腹地则是一头扎到尾,越往里面走温度就越低。所以,今后的路,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喽!”邱老实笑着说道。
“放心,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杨开翘起嘴角,打了个胜利的手势。
“但愿吧!”邱老实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眺望起了碧蓝色的天空:“说老实话,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你们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特殊的东西,团结,友谊,坚持,信念,最重要的,还是决不放弃!”
“希望这些精神一直伴随你们,也希望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