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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看了看他:“你的手机也丢了?”
他说:“走出罗布泊之后,我会买个新的。”
我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你用我的吧。”
他说:“谢谢,不需要的。”
我转过脸来,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一直举着手机:“进入罗布泊之后,我们就和外界失去联系了,说不定多少天,你不觉得你该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明显在琢磨我的用意。
终于,他接过了电话。
我双手抓住了方向盘。
他犹豫了一下,开始拨号。
我眼睛的余光严密关注着他。
他举起手机,说话了:“……喂?”
我努力听手机里的声音,车子太颠,引擎声太大,听不清。
张回:“爸,我是张回!”
对方好像反问了一句:“你是张回?”是个50岁左右男子的声音。
张回:“是我,我现在在新疆呢!”
对方隐约说的是:“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张回:“我来旅行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差不多一周之后回去,中间也不给你们打电话了,我一切都好!”
对方隐约说的是:“那就好,那就好!……”
张回:“拜拜!”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接着,他看了看我,我目视正前方,静静地开车。
这种对峙告诉他,他必须给单位打个电话。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了。
他想了想,很自觉地又拨了一个电话。
我侧了侧脸,盯住了他的手。我大概记得昨天那个电话号,我感觉,他拨的应该是麦南监狱的电话。
“喂?我是张回。”
张回把脑袋转向了车窗外,我一点都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了。
“我现在到新疆了,正在进入罗布泊。”
我使劲竖起耳朵,依然听不清。
“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必须要完成。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们带新疆大枣……我挂了,拜拜。”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装进了口袋。
浆汁儿一直无声,估计她睡着了。
我在大脑里反复回放他刚才的通话。
说他是一名狱警,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开口就说:爸,我是张回!
对方肯定是他的父亲,如果他打给了一个朋友,那么,对方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个人不可能那么自然地聊下去。
既然对方是他的父亲,那么,可以肯定,他就是叫张回。
他说过,他家人知道他出来旅游,但不知道他来了罗布泊,于是,父亲听说他在新疆,很惊讶: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张回说,他来这里旅行,然后,他很快就挂了电话。
接着,他打给了监狱,他说他是张回,他正在进入罗布泊,并答应回去给同事们带新疆大枣……
换个角度,假如他是逃犯章回,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给父亲打电话,说他是章回。
他逃跑之后,公安肯定去过他家,他父亲当然知道他逃跑了,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必然很吃惊:你是章回?
他说他现在在新疆。
父亲更加吃惊了: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这里有个关键的字——“跑”。
他说,他来新疆旅行,一切都好,接着就匆匆忙忙要挂掉电话。
父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讷地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章回又给麦南监狱打了一个电话。
他在监狱蹲了7年,你让他拨到其他单位,他肯定想不出电话号码。他只知道麦南监狱的电话号码。
他说他是章回。
章回越狱,在麦南监狱是大事,突然接到章回的电话,值班员肯定很震惊,他也许一边压制激烈的心跳,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哪儿?
章回说,他现在正在进入罗布泊。
对方也许是这样说的:章回,你在监狱呆了7年,应该了解法律的,你必须马上回来,不然会罪上加罪!
章回沉着地说,他一定要完成他这个心愿,然后,他会回去的……
如果此人真是逃犯章回,他当着我的面,把电话打给了他的父亲,打给了他逃脱的监狱——这等强大的心理素质,已经透着恐怖了。
窗外光秃秃的,只能见到一丛丛黑乎乎的骆驼刺。
这个景致对于我并不陌生,我年少的时候服兵役,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戈壁草原放过羊,那里除了半青半黄的小草,就是遍地坚硬的骆驼刺。我还知道,某个季节骆驼刺会结果,红色的,小而圆,星星点点密密匝匝,就像一颗颗玛瑙。
不远处,出现了几棵沙枣树。
我把车慢慢停下来。
没有路,不用靠边,也无需打双闪,后面只有几条辙印,以及遥远的地平线。
张回说:“周老大,怎么了?”
我说:“我撒尿。”
实际上,我依然不放心,我要躲开,然后重拨刚才的电话,再次核实。
如果他真是狱警张回,我会彻底拆掉内心的疑虑,坦坦荡荡地上路。
如果他是逃犯章回,我会让整个团队停止前进,押送他返回若羌,交给派出所。
他说:“我跟你一块去。”
我看了看他,说:“你先去吧。”
他笑了笑:“怎么了?”
我说:“女人上厕所才喜欢搭伴儿。”
他说:“那我去了。憋半天了。”
浆汁儿从后座爬起来,问:“怎么停下来了?”
我说:“你接着睡。”
张回跑向了那几棵沙枣树。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调出了他打给父亲的那个电话号,重拨。
等了半天,传来三声“嘀嘀嘀”,然后就安静了。
我看了看手机,心里一紧——正巧到了这个地方,手机没信号了。
第11章 神秘的录像机
这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
浆汁儿已经精神了。
我和她下了车,站在了戈壁滩上。
无边的沙砾,浩浩荡荡的大风。
浆汁儿张开双臂,迎着风,闭上了眼睛。
我的鞋底感觉到了沙砾的硬度,我的肌肤感觉到了风的硬度。
浆汁儿说:“哎,周德东,你要是累了,我替你。”
我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叫我周德东。”
她说:“其实,我也喜欢周老大这个名字,你写书为什么要用周德东呢?”
我说:“飞橙也挺好,你为什么改成浆汁儿呢?”
她说:“飞橙其实是我姐的名字。她死了,我妈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犯病的时候就叫我飞橙。”
我说:“对不起。”
她说:“没事儿,过去快一年了,我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我说:“你会开车?”
她说:“我有驾照啊!”
我说:“这个地方没有警察,有没有驾照不重要,问题是你会开吗?”
她不屑地说:“一马平川,猪都会开!”
我说:“那好,等我累了,你来。再对你说一遍,从此叫我周老大。”
她说:“这样吧,有人的时候我叫你周老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周德东。”
我无奈地笑了:“你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
她说:“我就喜欢搅事儿。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换车。”
张回远远地走回来。
我小声说:“我提醒你一下,不要扩散——警惕点这个张回。”
她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我说:“他没有身份证,说不定是个在逃的杀人犯。”
她说:“如果他真有问题,你就杀了他,罗布泊多一具尸骨,没人注意。我给你递刀子。”
我转头看了看她。
前面的车已经走远。
对讲机响了。
我上车接起来,是魏早,他说:“周老大,什么情况?”
我说:“没情况,立刻跟上。”
浆汁儿和张回也上了车。
张回继续坐在副驾上。
张回说:“周老大,你不去了?”
我说:“解决了。”
开动。
很快,我们就追上了前面的车。
其实,根本看不见车,只是冲天的尘土。
戈壁滩没什么景致,大家心急火燎地赶路,好像到了罗布泊就有了景致。其实想一想,那片盐壳之地比戈壁滩更单调。
不过,大家依然兴致勃勃地朝前冲。
这多像人生。
我回头说:“浆汁儿,要不然你来试试?”
她说:“好哇。”
我停下车,和浆汁儿换了位子。
她去年拿到驾照,再没动过车,只是掌握操作步骤,极不熟练。她挂档起步的时候,一下灭火了。
我说:“你把挎包摘下来,放在后座上。”
她说:“不用。”
打着火之后,她再次挂档,加大油门,车一下窜了出去。
茫茫戈壁滩,她想撞人都找不着,由她去吧。
我说:“浆汁儿,你跟着前面那辆车,它快你也快,它慢你也慢,别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