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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张面具豁然跌开,两半而分,现出下面藏着的惊愕万分的脸来。但杨独翎并未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进逼,反而愣了一愣,留在原地。
只是因为在划破面具时乍然敲出的一记夺人心魂的鼓音,使他心跳忽频,失神忘追。
于是也听到了那深垂帷幕之后,传来的一缕清晰嗤笑,若有笑他不自量力之意。杨独翎性子倔强,别人以为他万难成功之事偏要去做,不然也不能以中毒之躯,一面对抗谒金门源源派出的杀手,硬是从江南草长莺飞之地,支撑到了漠北苦绝高寒之仞。越是受到挫折,越不服输,当下清啸声中,拔空而起,长戟挥风,把一重帘幕带得向后飞荡起来。失去面具的青铜人也失去了风度,呼喝着把他围住。鼓声急击,远比方才祭祷时的激烈狂野更甚,登时把杨独翎清啸之声卷了进去,湮没得无影无踪。青铜人本不足以抵挡他,但他离高台之后的那一帷之隔,却是怎么都没法越过。
琴声清扬,在这漫天动地的鼓声之中,也是这般清晰而缓和的响起。
鼓声猛地停了一记。
正文 七 圣女
如果说鼓是杀伐,琴音即和平。
鼓是暴虐,琴音即温柔。
鼓是妖魔,琴音即天使。
两股音乐,在乐理上如出一辙,并不相悖,甚至颇相吻合,却是气质截然相异。
因而,琴音虽然帮助杨独翎抗拒了击鼓铮铮的杀伐,也使得对面死死守护着那重隔绝内外的青铜人的脸上,出现了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的表情。
脚底下传来一阵不可抑制的涌动,低低的呼声夹杂着欲止还扬的不胜惊喜:“圣女,圣女!是圣女来了……”
杨独翎无暇多想,手上的长戟不带凝滞的冲了出去。
刺破帷幕,惊觉这后面竟无一人,唯余一面鲜红的鼓,冷冷空置着,仿佛还在余波未了的微微震荡。
一怔忡间,高处传来长笑之声,白衣人自长空落下。
他有着高大的身子,一件无拘束的白袍宽宽松松地罩在身体上,使得一个人有两个人那么庞大的身形。黑发及腰,一转脸,两泓寒芒自黑魆魆的眼孔里流泻出来,真容却为一张青光冷冷的铜面具罩住,高台正中烈烈燃烧的火焰在青铜上映出一片诡谲妖异的红。
杨独翎颇有些失望,经过这么多周折,他仍然无法见到对面人的真容。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策划处心积虑加害自己夺权金风堡之人,也可能是沈亦媚目下唯一的救星。他一时之间,无法断定用何种态度去对他,何况心里还有着种种疑问,此时此刻,他倒是更想知道弹琴的那人,是谁。
白衣人袍襟微掠,在杨独翎震愕的注视里,行云流水的跨过了火堆,高大的身形兀立在火堆前方,慢慢的说:“金风堡杨独翎名不虚传,难怪江兰舟他们硬是坚执花了两年功夫在你身上,到头来功亏一篑,这两年耗得实在没意思。”
一语自承,杨独翎不期然记起他遇袭那晚,毫无防备的金风堡手下,血流满门的惨状,心中怒火激了出来,冷声道:“金风堡上下百余条性命,都拜你们这两年所赐。杨某总要讨还。”
白衣人青铜面具巍然不动,杨独翎却觉得他在面具底下无声地笑了笑,帷幕之后那阵鼓声激烈奔腾,分明是要取其性命,及至相见,从这人不可测的深沉里,却未递出半分杀意。
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一丛火焰激得飞了起来,朝着某一方向,杨独翎心下一动,便不出手阻止,任凭火焰高高窜起,升入半空,凌厉地没入山谷之中。
白衣人沉声道:“闪族的守护圣女,还不现身么?”
寂然。杨独翎忍不住回头看,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丝毫不亚于适才对抗鼓声。等待的这一瞬只象是白驹过隙,又在转眼间地老天荒,那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月色铺陈,照漫山清森遥远,逼仄出雪地无限幽冷的清光。那道朦胧的山口里,渐渐现出一条单薄的影子,她沉吟着,似是有所为难,然而一步步移动过来。
底下大群至今跪着的信徒原要欢呼的,只是听到白衣人一声绝无善意的冷笑,再没人敢于出声。
杨独翎一阵热血涌上头脸,再难遏绝,飞一般掠了出去,紧紧抱住沈亦媚,大声道:“你去哪儿了?你不声不响地离开我,可知我有多么担心!你的伤如何了,这几天怎能熬得过来?你……你还好么?”
一连串催问,不容沈亦媚有插话余地,只关心她,念着她,先前对于她种种的揣测怀疑,至此不堪一语,双目赤红,武功卓绝的男子竟似要当众落下泪来,方知相见是最大的宽慰与幸福。沈亦媚静静由着他问,不无动容,目光却越过他肩头,望到了高台上。欠身行礼,说道:“弟子拜见祖师伯。”
白衣人森然道:“谁是你祖师伯!无知的汉女,你受我族中恩惠,却大逆不道,行天地不容之事,我本只步不出雪域,谁料你竟敢自行上门,嘿嘿,正应了你们中原的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沈亦媚安然道:“弟子既然来了,便没打算得全身以退,但愿解得闪族怨念,死而无怨。”
白衣人哈哈大笑:“你既要化解怨念,闪族的守护圣女,请你现在就为我族月圆之祭典,献身血祭!”
火光之外,白衣人身形兀立,宽大的白袍拂动不已,猎猎作响,身后一排青铜武士高高举起兵器,发出长啸如水浸天。满地的白衣信徒渐渐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敌意昭然。
杨独翎心念电转,情知一旦陷入重围,敌众我寡,必败无疑。而沈亦媚中飞花细雨反噬之毒,天下只六指魔一人可解,当下左手揽在沈亦媚腰际,携她跃起,足下点过无数白衣信徒,不进反退,反向高台扑去。
白衣人高喝道:“闪族的邪魔歪道,就来领教领教你们中原英雄侠士们有何惊世骇俗的大能为!”
袍袖拂处,身前火焰募地抬高数尺,片片火焰,似飞箭激射而出,犹如赤蛇乱舞虬结不已,须臾近身。杨独翎一心擒获白衣人以换解药,竟自穿火越箭而渡,横戟一摆,把长兵器当作刀来使用,呼呼的劈将下去。
白衣人人随戟走,不急着还手,心下奇怪,昔年师弟致书过来,常洋洋夸他这个女孩儿怎样的聪明绝顶,空前绝后的了不起,而今看来,竟象是半分武功也没有,全仗杨独翎小心护持,饶是如此,被火气呛得一语难发,前后一想,恍然大悟道:“你中了飞花细雨反噬之毒?”
一语中的,杨独翎一股刚勇顿失所寄,长戟便迟疑难落。沈亦媚挣下地来,忍住剖心裂骨般的剧痛,微笑道:“祖师伯法眼无差。”
若在往常,白衣人心狠手辣,断不容这一对破坏祭典之人多活片刻,但今晚他举族有大事,关系到今后生死祸福,不料先后有杨独翎闯入雪域,从未在闪族大典出现过的圣女突然现身,意外接二连三,令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冷笑道:“中原人虚伪狭隘,龌龊下流无所不极,表面偏爱冠冕堂皇虚以伪词,说什么化解怨念,原来是求解药来了!”
沈亦媚轻叹了口气,在她决意入雪域开始,她就很清楚她所期翼的是有多么的艰难凶险,难以实现,不说六指魔恨之入骨,巴不得噬其血肉以泄愤,便是金风堡和闪族之间的仇怨,化解也是不易,更何况,她心中所愿,是比这个愿望来得更深更远百倍千倍。
她也不加以解释,侧过脸,向杨独翎道:“我的师祖,是闪族人,六指前辈是我师祖的兄长。我昔年曾在雪域习武,从此为族中守护圣女。杨大哥,你怪我瞒你不曾?”
杨独翎情怀激荡,孜孜说道:“自然不怪,我又怎么会怪你?”
沈亦媚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喜色,道:“这就好啦,杨大哥,我求你,忘却从前恩怨,与闪族言归于好,从此两不相犯,可以么?”
杨独翎如受重击,怔怔道:“忘却恩怨……两不相犯?”
“我知道,这很难。”沈亦媚握住他手,柔声说道,“他们血洗金风堡,我要你不报仇,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只是……”
她似乎有些难以措辞,一时沉吟。杨独翎心头卷起惊涛骇浪,万不料沈亦媚求他这样一件几乎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血洗金风堡的那一场浩劫,时时刻刻在他眼前心上,虽是执意到雪域为她求获解药,却也从未有片刻遗忘自己家人、亲友百余条性命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