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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姨,慧姨……我该怎么好?我该怎么好!”
陡然间叫出了自己所尊仰的那个人,她不住以额头撞击那冰冷坚硬的案桌,如同崩溃了一般。
她走的时候,曾经那样高傲的对慧姨说,“我要还你一个他!”
然而,当真相当事实纷至沓来,她确确实实地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无知的许诺,自己是多么可笑而可耻!
那么自卑自怜的感情,奇异地扭结在一起,狠狠斫击她的心房,一刀刀,一记记,如雷、如电、如霹雳,接踵而来斫中那颗心,碎如齑粉。
心底里,一个弱小的声息固执地响着:“不,你不要失望,更不可以绝望!你还没见到我哪,父亲母亲都不是我,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能对我失望,不可以。”
那是云天赐的声音。白飘摇宛如流霜飞舞的俊美少年,曾经那样对她低下高贵的头颅,一句句表达着初萌的情思。
是,见到天赐,这才是自己来瑞芒的要目的。无论如何,她至少要见到天赐一面,得到天赐的态度,才是自己这一趟行程成败之关键。
十天转瞬而逝。这十天来,大公再也未曾出现过,大公妃即使每天都来,但来了从不与她说话,对于她提出见面的要求,不置可否,总算是回答了她,云天赐不在家中。
不在家中,而外出的任务,是为了抓捕星坠之人,虽然早在南宫梦梅那里听了一遍,一旦确证,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仍是不可承受之痛。
一天天等待,妍雪的信心与决心也一天天消弥粉碎。
等他回来,两人见面又如何?那个高傲的世子,距离掌握最高权势只在一伸手间的少年,他真的肯为一份挚爱放弃地位、权势与荣华富贵?不可能、不可能啊……明知见了他也是失望,却为何还要执意等下去?
“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暗暗对自己说着,一字一顿,在心里竖起坚不可破的城堡。
然而,她知道,她绝望而痛苦地知道,在那森严密合的堡垒之隙,终究是悄然透进一缕不知从何滋生的阳光――那是她无法磨灭的希望。
“见他一面,我就死心。”她最终把这句话当成日复一日等待的理由。
正文 第十六章 错教双鬓受东风
三月里的瑞芒,飘起了雪。
轻盈而柔美的雪,密密纷纷下了一整天,窗外的寒气不绝如缕逼进了房间,妍雪一向住在缺冬少寒的期颐连云岭,对这种突然而至的低温极不适应,坐在床上抖。
侍女生起火炉,但甚至未曾来得及生出火来,从火炉里冒出的青烟熏入妍雪双目,猝然间一逼,铭心刺骨般的剧痛。
“不!不要!”妍雪捂住双目惊叫起来。然而已经迟了,即使侍女手忙脚乱地弄熄了火炉子,那种钻心疼痛反而愈演愈烈。
难以忍受这种剧痛,她忍不住叫道:“给我那碗茶!给我喝止痛的茶!”
几名侍女面面相觑,都不敢答应。那碗止痛的茶,每天是由大公妃亲自带来,别说她们不知如何冲泡,就算知道,也不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给她。
窗户吱呀一声,一股寒流陡地倒灌进来。妍雪听到侍女短促而惊慌的呼声,几乎只在呼吸之间,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只有呼呼的风在房间里盘旋。
妍雪很清楚的感知,她面前站了一个人,一动不动地俯下身来看她。
不管对方是谁,让他把自己疼痛得失去常态的样子看入眼去,是妍雪决不能接受的,她以牙齿咬住下唇,抵住双目剧痛,缓缓松开蒙住的眼睛,逼使自己显得冷静。
足边有温热的液体缓缓缠绕过来,是那几名侍女尚未冷却的鲜血,来人手段着实狠酷,一动手便把那几个不谙武功的侍女尽数杀死。
等妍雪觉喉间一冷,森寒的刀锋已是无声无息地伸了过来,抵住她下颔:“别作声。”
来人故意把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可妍雪仍是极其敏锐地分辨出来,――是那个“康爷”!
妍雪没做任何无益的挣扎,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她对于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攻击毫无反抗之力。
她倒下了。
苏醒时,浑身硌的剧痛。仿佛是被人重重的从半空掼到地下,由此一痛而醒。
人虽清醒,穴道未解,全身蜷曲着无法舒展,手足和脑袋接触到的地方又粗又糙又硬又湿,鼻端一股难闻的泥土阴湿嘲味,猜想上去,大概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随意扔在冰冷而潮湿的地下。
布袋上端解开,有人就中望了一眼,出极为快活的笑声:“是她!确实是她!呵呵,你真是不负我望!”
“等了十天,总算有这个机会。”康爷用脚踢踢妍雪,“还好一切顺利,他们进宫去,而这个笨丫头,刚巧把自己弄伤,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很好,端康,我一定会好好地谢你。”这人声音也很熟,妍雪极力在她记忆中搜寻。她到瑞芒不久,接触的人历历可数,一一想去,总能对得上号。
“我做任何事,只为大公妃。你不必谢,只需记得一点,接下来无论你做什么,不要伤害大公妃。”
“这我当然知道。大公妃是我云啸的盟友,又是我婶婶,我可是满心想爱惜她还不够呢。”那人几近轻薄地笑着,端康出不满的哼声,但似乎不敢得罪他,也没有说什么。
记忆中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他是钟鼓楼前一度做了自己人质的那个青年将军。妍雪想到是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这个人的武功不高,心计也显然不能与大公或大公妃那些人同日而语,端康千辛万苦把她从大公府里带出来,说不定倒是好事。
端康道:“侯爷,在下告辞。”
“这么急?”云啸问,语气淡淡的,显见得并不意外。果然端康回答,“府中很快就会出事,我必须在场。”
端康走了,云啸跟着也出去。铁门上哐啷一声,下了锁。脚步声一阵阵的远去,但听得每出一重,铁门就锁上一重,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深长的甬道里传来反反复复冷硬如铁的回声。
妍雪躺在地下,苏醒时,她一心只想尽快弄清楚状况,便忘记了其他不适,此时眼睛里的刺痛密密匝匝地复又生出。瑞芒的酷寒,在房间里她还嫌冷,在这个阴寒湿冷的所在,在地下静卧片刻,已冷得浑身颤,牙齿都不禁轻轻撞击。
不能再这样躺卧下去,否则不过半日,就会生生被冻死了吧?
但是她穴道未解,根本无法动弹。
“云啸,你这个大笨蛋!”她禁不住喃喃地骂道,“再不解开我的穴道,我冻死在这里,就枉费你花这么多心思内外串通把我偷出来!”
云啸早已出去,她所在之处,是个与外界隔了不知几重铁门的绝域,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一个可笑的想法浮现于脑海:“号称清云园年年剑灵第一的华妍雪,在三天以后,被人现是冻死的,谢帮主一定羞愤交加得先不肯承认我的身份了吧?”
冷得极难受,一阵阵晕眩袭来,将牙齿咬住下唇,直咬出丝丝血痕,眼底的剧痛却又使她不能完全失去知觉。昏昏沉沉想到沈慧薇教过她运行内息自解穴道的方法,施行那套功夫,关键在于功力,妍雪年尚幼小,远未达到圆融之境,但沈慧薇自知未必能有从容的时间尽着她缓缓教授,因而提前把一切都传了给她。华妍雪在学这些高深功夫的时候,也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只牢牢记着。这时便把慧姨的教导,连同剑气阁所见吴怡瑾秘笈上与之相关的一些篇章,都逐字逐句记了起来。其实也无余力运转内息,但是一遍遍背诵那些要诀句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一阵寒一阵痛,心头象是哪里空缺了一块,又象是哪里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
泪珠儿纷纷滚落,眼前影像纷至沓来,可是看什么都混混沌沌,一件也分辨不出。她在梦里也无比清晰地记起,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大公说过,十四天内若不能趁他心愿,眼睛即告不治。平空生出这个意外,唯一的希望反而是大公能否在余下的四天找到她?
但是找到她,她的眼睛就有救了吗?
她那溺水般的绝望,就有救了吗?
但觉愤怒无比,种种麻木、厌恶、伤心失望,一起都涌上心来,只想奋力伸手乱挥乱打,把这些都赶开,一面叫着:“走开!走开!”――也不知是叫什么、叫谁走开。
恍惚看见一道金光,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