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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看了看,墙角一点幽寂青光,在这片白墙映照之下,它显得微弱无力。
我卷住垂在面前的帘幕跃了上去,摸到那点青光,觉它的装置与前不同。这一块薄片,并不是那么牢固的镶嵌在顶角,手指轻轻一触,能感觉到它象风铃一般的抖动。
它在指间灵活旋转,我一想,索性令其向右转动,转到第三圈,叮的一声,屋顶晃动起来,渐渐露出一条缝隙。
金属般撞击的声响缓慢而有节奏的响起来,破碎一天寂静。缝隙不绝地开扬,在深暗的口子里,露出了一上一下两道扶梯。尽转而上,蜿蜒直下,两边都是看不到尽头。
我微微沉吟,向上走去。撞击声停止了。
握紧冰凰剑,凭着直觉,我感到在这充溢少年气息的静谧里,有一种肆意滋长的危机感。
金黄灿烂的灯光自一扇虚掩的门里泄出来,明明如水,澄澈晶莹。
门不推自开,重重纱罗乱舞轻扬,缭乱了人心。忽闻柔靡叹息,低声自语般:“你来啦。”
榻上闲卧一人,懒懒散散,轻罗淡衫。白玉般的手搭在旁边跪着的一名垂髫僮子肩头,拿着烟筒就到他口边。后面两人,替他揉肩、捶腿。
就烟筒吸了一口,烟雾徐徐喷出,白茫茫弥漫了那张丑怪面庞,和脸上那隐约的笑意。
宛似一场噩梦今初醒。
冰凰剑破空出手,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倾尽全力的,凝聚了全部心神的一剑!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簟纹如水玉肌凉
金灯琉璃乍然碎裂,千千万万点当头洒落。冰凰剑不得不半途收回,在身前划下了一道保护气流,一阵密集如雨,纷纷向外跌落开去。
“当心啊。”是那人关切提醒,“有剧毒。”
我一咬牙,剑势又变,劲力回收,琉璃碎片纷纷与剑刃相交,直线坠落。
直到这一阵袭击过去,一室灯光全熄。冰凰剑辉映照眉扬曳如雪,地下,碎片积成一个尺余大小的圆圈,折出繁复光彩。
榻上已失许瑞龙踪影。
冰凰剑所指之处,见那三个孩子依然在,几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却此生再也不会动弹了。不知是一开始便已流矢击中,还是终究为我误伤。
许瑞龙不知在哪里的声音:“你一念之慈,造福苍生。”
我何尝听不出他语中挖苦之意,哼了一声。但那三个孩子仍是死了,临死之前,连半点预测也没有。也许对他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比之轻怜关在乱坟堆里,在绝望中等待生机一缕缕煎熬殆尽,那是要幸福得多了。
我对着那一张空空如也的湘妃榻,大声说道:“许瑞龙,你的武功高我十倍,何必再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你出来,痛痛快快杀了我便是。”
“你怎会这么想?我几曾戏你,又怎会对你不利。”那声音似前若后,飘忽不定,惊疑间我找不到出处,“唉,锦云,我可从未伤害过你呀。”
语气散淡,缥缈若无物,可是有气没力的。柔婉中含三分委屈,似乎我负了他天大的恩义:“你要从血魔堆里救人,我给你血石;你身负重伤,我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为你驱毒;而这时,方才,锦云,你竟一剑要取我性命。”
我冷笑:“够了,这场戏你想唱到什么时候?玩弄人于股掌之上,视人性命于无物,你要怎么样才肯罢手?”
“罢手?”许瑞龙诧然,“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难道不是我么?我吃这么一个大亏,你倒要我罢手?”
我呆了一呆,手指再度扣紧了剑:“蜜爱和质潜现在哪里?”
“蜜爱?……”许瑞龙轻轻笑着,“呵,那家伙,倒是有些本事的。我这十年来,只被一人骗过。卧榻之侧,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而不自知,是我自己找死,可怪不得任何人。”
我听着,心里微泛的喜悦不由洋溢起来,温温的,痒痒的,有一种无以描绘的幸福,这么突然,又觉不真实。
“逃掉了?”
他懊丧地答:“非要亲口证实一遍?――逃掉啦。”
“可是,他说只有在你上朝时分方是脱身之机。”
“你也信他。呵呵……好家伙,好小子,以后倒是要好好讨教一下呢。”
许瑞龙遭此挫败,理当气急败坏,穷凶极恶才是,但为何,他的语中,虽有一丝懊丧,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对他的挫败并不很在意,仿佛还为了添出这么个对头大为满意似的。
然而无论如何,在忧心如焚之际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喜出望外甚于一切。
他在哪一个角落,必是能见到我一举一动,笑道:“锦云,别找啦,我这里机关已然动,红楼虽然称不上是固若金汤,但你是出不去的。”
“你待怎样?”
许瑞龙轻轻的笑。
“他小子会做人,花言巧语就把你留了下来。他明知道,要是不留这么一个安慰给我,嘿嘿,凭他逃到天涯海角,岂能饶得了他?”
他不提质潜,不在乎他的逃走。宗家下在天牢,他手里还有一张狠牌,这张牌翻出来能叫宗家万劫不复,质潜是否逃脱的意义不大。或如他所言,我和质潜对调一下,还省了些许周章。
但也不是不奇怪的,他那样眦睚必报、铢镏必争的性格,那两人逃走,大大拂了他的面子,纵不在乎,他就忍得?
沉吟之际,缓缓说道:“文锦云至不济,还有手里这把剑,许大人,你莫打得如意算盘太好。”
许瑞龙柔声道:“嗳,好容易又得重逢,别总说些死啊活的丧气话。你不愿嫁我,自然,我这丑八怪如何得比得少年青颜得你垂顾。然而我有耐心,可慢慢等,等你回心转意。”
我毛骨悚然。借着剑光,我看到遗在地下的银水烟筒,俯身拾了起来,榻边矮几上,有一个六角形青金玛瑙的烟叶盘子。他走得匆忙,连烟具也未收走。卧榻上方,原先吊的一盏极明亮的荷叶灯,此时当然已经破裂,碎片洒得一地。
以他的武功,制服我浑不在话下,何必非要引身而退以至于动机关毁了这个房间?如此狼狈,大异素日作风。
我心里怦怦而跳,喜不自抑。――他不追蜜爱和质潜,并非真的不在乎,不气恼,只是,有心无力。这笔帐只好隔天再算。
冰凰剑笼于袖中,光芒尽敛。
他所在处自然是有灯光的,而我所处房间,冰凰一收,即光芒顿灭,于他看来犹如忽然看到了黑洞里,一无所见。
“喂,锦云,你玩什么花样?”
他有些着急地问。
剑光忽现,随着轰然震响,我一剑击破湘妃榻上方的天花板。
跃上第二层。
又一番香艳旖旎的光景,烛影红摇,香霭云飘。许瑞龙惬意地倒在温柔乡里。
身前一个竹制的装置,无数管道,通向各个角落的出气口。
“许大人,何至如此故弄玄虚?”忍不住挪揄他,――拆穿了一钱不值,那就是他东南西北语声不辨的原因啊。
他也在看着我,嘴边裂出浓浓笑意:“锦云,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可要上来也不必这么蛮干么?你瞧瞧那冰凰剑,没事吧?”
我哼了一声,却是低头瞧着剑身,流转如秋水,完好无故,这才放下心来。我虽然猜出了机关就在卧榻上方,但急切间却是瞧不出机关布置在哪里,我那一剑,是硬生生劈破了一层精钢铁板,直到此时臂肩犹隐隐震痛。若非仗着冰凰软剑其利无匹,只怕猜出玄机,也上不来。
他仍在唠叨:“幸亏没事。唉,这神兵宝器可不是被你拿来做劈柴工的。”
他慵懒不已的欠起半身,一只手搭在少年肩上,另一手拿了一枚圆筒,正对着我。
我跨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收回,讥刺道:“许大人,何至于要靠这个了?”
许瑞龙微笑道:“你知我的,本来就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场合用什么方法,保全自己最要紧。锦云,我虽爱你,但也总得留着性命来爱你。这是暴雨梨花针,你见过它的威势。蜜爱那小子居然能风声不动的窃去我一筒针,嘿嘿……厉害啊厉害……真真是后生可畏,英雄出于年少,我老了哦!”
他若自哀若自恋的说了一大通,眼神渐转凄迷,看样子要无休无止说下去。只是手指按在圆筒机关上,未有一刻稍离。我暗暗着急,明知他此时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失去内力,偏是眼睁睁无法动手。这种病估计是多年常症,才会被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