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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付之一焚。她向慧姨哭道:如若我这次非死不可,请你千万不要死,我的女儿就交了给你。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与她同处一室。
“第二天,便传来了慧姨自免帮主,母亲逐出清云的消息。我不相信,等着母亲回家,可她始终也不回来。我等不下去了,走出萧鸿院,一路上问见到的人:妈妈在哪里?没人睬我,有些人就以刻薄的言辞骂我,甚至动手打我,我好害怕,到后来,我见了人,也不敢问了。清云园,实在是好大,我并不认得所有的路。我走啊走,越走越是荒僻,最终迷失在深山里,再也见不到人了。
“我在深山过了五天。累了,就在山脚下,阴坡后睡上一觉。饿了,就采路旁的野果野花来吃。五天以后,慧姨找到了我,带来母亲的讯息。她说,母亲失踪了,她连夜追下去,可不见踪影,想来已是凶多吉少。她抱着我失声痛哭。我不懂,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我便是个没有妈妈的人了。
“起初还有慧姨照拂,再过了几个月,连慧姨都失踪了。谢帮主她们怕我再乱走迷路,让我轮流跟着她们住。我常一个人呆着,想妈妈,想爹爹,想我温暖的家,爹爹为什么不来接我,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我……常想得浑身都僵了,莫名其妙就昏了过去。”
咏刚动容,慢慢问:“……宗……他没来找你?”
“他呀,”我微微笑,茫然的,“也许只是命,命运的安排。宗伯父病危,他回京,过了一年多才回来。宗家也正式把商都中心迁到了期颐,以方便刘夫人两头管理。我过了一年多才见到他。”
就是这一年多吧,一年多刻骨寂寞,遍尝人间冷暖,无一人照拂,这一年多所造成的裂痕,是无法弥补的。
“我心心念念想着回京,想见爹爹,我只有他一个人可求,于是他想法子带我逃出清云。哪知走了没多久,我们就被人追杀,两个人几乎遭了危险。虹姨救了我们,我当然也回不成京了。”
说到这里,我怔怔呆。我们被救回清云以后,我再没单独见到质潜一次,我因为他的保护,没怎么受伤,他可是受了重伤,听说生命几至垂危。刘玉虹口中不曾怪我,其实是极不高兴的。毕竟,宗家只有那一个单根独苗。
“也在这时,清云找到了我母亲,我远远见了她一面。……这以后,你就知道的了,祖母让你来接我回乡。”
他抚摸我的脸庞:“我还记得你那时的样子,裹在一身孝服里,消瘦苍白,神情呆滞。教人见了,忍不住怜惜你,想把你捧在手心呵护着,温暖着。”
“除你而外,并没一个人这么想。”我忍不住哭道,“她们亲吻我,拥抱我,给我最后一点怜惜,那不过是,为了和我告别。”
我曾去向质潜告别。我没见到他,他一直在室内,不肯出来。
“你别走。”冷锐傲气的少年只有一句话,“要走的话,等我伤好了,我陪你。不然,我一辈子都不见你了。”
我却怎么不走?我在清云别无亲人,质潜质潜,你如此聪慧,如此敏锐,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他果然生了气,祖母车来接我那天,我空落落的心里,唯有他一个名字,一个人。我一步一回头,等着他,盼着他。上车了,车启了,帘下了,可是眼面前晃动着多少人影,并没一个他。
那清云蜿蜒山道上,终于不曾见着那少年身影……
这才有归乡途中的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至今不知,是为了失去母亲,还是为了失去他。母亲其实在两年前就失去了的,可是他呢?他呢?他呢?!
“咏刚,你明白,你明白吗?家世、武功、才能,说甚么青梅竹马,说甚么两情相悦,均是虚幻一场。我需要的是呵护,是温暖,是亲情。慧姨给我了,祖母给我了,你给我了,可是,没有他。”
赫连府上不能久住,我让人通知迦陵,在清云别邸后面的巷内另行租了一所独立宅院,供我们暂时安身,迦陵乍然见到咏刚,欢喜得什么似的。
那少女百合,我写了张字条传与贾仲,请他务必代为妥善照顾。咏刚略有不安,几次想要提及,都被我故意岔去。虽知这么做稍失人情,但那少女明明对咏刚钟情至深,我若一味虚与委蛇,后患无穷。
时近正午,一应事务安排妥当,我记着许相之约,叫来迦陵,嘱她守着咏刚:“按时煎药,看着他喝下去,让他好好的在家歇息养伤,不论是谁,什么借口,哪怕是谢帮主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妹妹姐姐找上门来,总之别让他离开。”
说到“妹妹”两字,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丞相府在世人眼中绝非善地,不在于它外表的威严和恢宏,也不在于它所象征的权倾天下的意义,而是因为,自相府落成的当天,数百工匠及先前被圈禁在府内的建筑、园艺、山石等设计人员即莫名其妙的全数失踪。
许瑞龙常在外厅接待来客,商讨国事,奇怪的就在于据传从未有一人进过许府内园。即使皇帝几次驾幸,也未能如愿逛得内园。
许瑞龙有妻被逐,有子不认,从不闻其另有宠爱的姬妾,这座丞相府的后花园,于神秘中传说便多。有说它闹鬼的,有说它是许瑞龙心怀异志,密谋造反的机密场所,更多的说法,则是许瑞龙有断袖之癖,这园子里收留了全国各地收集来的美少年,这些少年一进许府,便不能生出,许瑞龙喜怒无常,经常随意处死失宠佞童,死后尸体就地掩埋,因此后园内怨气冲天,说它闹鬼也是不假。
而今朝赴宴,许府大管家的邀请竟是:“相爷在后园水阁相候。”
内外两重园子以高墙隔断,那管家带我到了园门外便即驻足,恭恭敬敬的道:“内外相隔,下人禁绝。晋国夫人请进。”
园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穿山游廊,蜿蜒纵伸,两旁缕空各式花形,挂着各色花鸟。廊内顶心,以一块块银色板面铺成,有人物花鸟浮雕图案,无数盏长长的流纱灯自天花板垂下,射出柔润的光芒,虽是山石中凿出的游廊内走着,光线并不阴暗。但这看似美奂美仑的一道游廊,以许瑞龙的做事风格,他既有心隔绝内外,不会不在这条走廊上布置机关。
五六丈外,是二道垂花门,立着才至总角的青衣小厮,躬身迎入。
连续穿行数道垂花门,游廊已完,迎面又是一道墙,一座门,两个模样齐整的小厮。
在我穿出游廊这一瞬,乐鼓齐动,封锁着的园门,千重万户的打开。
我一眼见到这园子,多么镇静和随时等意外生变的心湖,也不由得为之震动,一下子明白了:它禁止外人进入的原因!
许瑞龙在曲径通幽处的竹亭相候,笑眯眯迎面举杯:“锦云今天看起来,眉间翳色全无,忧惧俱去,可喜可贺。”
“多谢许大人昨日金玉良言。”我淡淡答着,原本对他的感激之情,这时已为另一种冰冷的恐惧所替代。――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引动他杀心大起,一举歼尽那造园建筑数百无辜的生命?
他看着我的神色,微笑道:“锦云啊,从你一到京城,我就盼着这一天,能和你坐在这个园子里,谈天,说笑,象朋友一样的。”名贵的羊脂白玉杯在他手上转动,感叹着道,“我看着你一家家的拜访过各个府邸,唯独漏了我相府。莫不是我这国公竟入不了晋国夫人之眼?这心里可甭提多难受了。”
又是“相府”,又是“国公”,我微微动容,挑上正题了。清云和昔年粤猊今朝许瑞龙之间的矛盾,从来也没有正式解决过。
许瑞龙不经意的问:“我这儿美吗?”
我不置可否。
他无奈笑说:“相府内园,十年来从未有外人进入。锦云,你居然这般大大方方的进来了,就不曾害怕提防么?进得园来,依然平静如故,下官猜想,以你性情,纵令堂令尊死而复生出现在你面前,你大概也不会大惊失色或大喜过望的。”
我微微噙着冷笑:“大人何须明知故问,是熟悉,不是害怕。我倒想问问,大人把这园子造得和文尚书府一模一样,禁绝外人步入,究竟是何用意?”
是熟悉,熟悉到震撼。――眼前的一山一水,一亭一木,无不酷似我小时候所居住的尚书府。
儿时的家。
离开这个家以后,我再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其它地方见到。
“我的用意……你仍不明嘹?”许瑞龙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