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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跟你有交情!我心里狠狠咒骂,仍在做垂死挣扎:“待客之道下官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怕要委屈了将军,还是请将军另寻住所吧。”
“不委屈,不委屈。”他很’大度’的拍我的肩膀,“我这人很随和的,不会嫌弃你脏。你的床也不小,咱们两个挤在一起应该不成问题,你看,我身材又这般瘦削。”是呀,比起猪来你当然称得上‘瘦削’。
“可是……”不等我把话说完,雷霆远早已抢先一步占据了有利地势——床。“上来吧,难不成你怕我?” 我叹了口气,只得走过去和衣睡在他的身边。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身边响起微微的鼾声,雷霆远似是睡着了。我却了无睡意,眼睛张的大大的,直盯着纱帐的顶端。时候真是不早了,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二更天了吧?夜是如此平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然而平静之中却透出危险的气息,也许下一刻,暴风骤雨就要来了。而我,绝对是首先要被波及的人。想想真是好笑,我从小就胸无大志,不象叶嘉颖一心定国安邦,不似永王沉醉于王图霸业,我所有的愿望,只不过是做一个平凡的人,和家人一起过平静的日子罢了。然而如今这一切,似乎又那么遥不可及!也许人生就是如此,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却又只会给你带来烦恼痛楚。可悲又可笑!
其实以前这个念头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明知道徒增伤感,每次思绪冒出头来的时候,就会强自把它压下。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却不得不想了。一旦我死了,嫂嫂和两个孩子会怎样?失去了利用价值,永王又会怎样对待他们?心里一阵剧痛,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身侧传来一声梦讫,却是雷霆远睡得正香,我不禁有些嫉妒他的好眠,便起了坏心,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他“嗯”的一声,倒吓了我一跳,想起这人十分难缠,可不要把他弄醒了自找麻烦,连忙松了手。雷霆远似乎丝毫不觉,睡梦中翻了个身,向我这边靠来,炽热的鼻息吹在我的项间,痒痒的十分不舒服,我只得向旁边让了让。不料我一让,他反倒得寸进尺,又靠了过来,我只好再让。反复几次,我只顾得躲他,却没留神人已经到了床边,等发觉的时候,一半身子已经悬空,一个不稳便栽落下去。
“啊!”我禁不住一声轻呼,虽然也学过轻功,但如此短的距离,便是什么招术也施展不出。猛然间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臂,紧接着我被一股大力扯得飞起,一个翻身,落在一具宽阔的胸膛之上!
黑夜中,一双闪闪发光的晶亮眼眸正满含笑意的看着我。我狠狠地道:“原来你没睡!”
“我本来是睡了,可惜有人不老实,偏要动手动脚的,坏了我得好梦。”他身上传来阵阵热气,熏得我全身发软,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一面响鼓,震动着我全身的每一处神经。我没来由的不安,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他牢牢按住。他抓我的手,报复性的一捏,疼得我几乎叫出来,还好忍住了没出丑,心里则在暗骂他果然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脑瓜是很聪明,可惜举动却这般孩子气,平时还好,一不留神本性就暴露出来,你这个样子迟早是要吃亏的。”说着雷霆远语音一顿,象是作了什么很为难的决定,道:“不如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有什么错处我提点着你,保管你安全无虞。”他口气半真半假,脸上满是戏谑的神情,让我无法判断期中有多少可信性。有些头痛,实在是不愿意同这个难缠的人物纠缠下去,我身上的烦恼已经太多,不想再多加一个。
“多谢将军厚爱,下官虽然不才,自己的事情还是应付得来的,不劳将军费心。”
“哦?”雷霆远挑挑眉毛;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帅气中透着几分邪魅。“倘若现在面对的是那位叶大人,你还是这样一套说词么?”
“与将军无关。”我的口气干干的,一挺身躺回自己的半边床上。我想我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叶嘉颖,那是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位,最难以痊愈的伤。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追寻的东西,也第一次尝到失去的无奈痛楚。我把这些藏在心底,忍受着时不时冒出头来的阵阵酸意,轻易不敢去碰触,只因我知道那一定会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可是这个雷霆远却一次一次的揭开它,把这作为戏弄我的资本,一次一次的以看我痛苦为乐……心头一震,这人就是以看我的痛楚为乐,我怎能如了他的愿?
雷霆远侧身看我:“怎么,生气了?”
我淡然道:“将军言重了?将军位高权重,就是跺一跺脚天下也要震几震,我们这些仰人鼻息的,哪里有权力生气。”
“口气酸酸的,看来余怨未消。”他叹了口气,双手叠交,头枕在上面,“我还是不明白,你如此聪明,怎么就掉在这痴嗔泥沼里,挣脱不开?”
我笑笑,止不住笑容中的苦涩:“聪明人有时也会想不开,做了傻事,或许这就是业障。”
“业障呀。”他悠悠一叹,这叹息声中似乎有无穷的烦恼,好像对这两个字也有极深刻的体会。半晌他才道,“你虽然聪明,性子却太真,早晚有一天会露了马脚,到时候受制于人,再也难以翻身。”
我哈哈一笑:“我早就受制于人,难以翻身了!”前有永王倾权压榨,后有他雷霆远恶意寻衅,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输。只是他会这般诚言相告,与往日行径大大不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哎,我是得罪了你,说了真话你也不信。睡吧。”他显得有些兴味索然,整了整被子,当真不再说话了。我也侧过身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的,也有了几分睡意。朦朦胧胧之间,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种轻柔温暖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幼时在娘的怀抱里听的摇篮曲。
“大人!”每天的清晨,我照例是被木言喊起来的。这小子有个好处,头天生了气,睡一觉就忘了,从来不记隔夜仇。直到木言为我撩帐子的时候,我才想起昨夜有个不速之客也睡在这里,猝然一惊,睡意便去了八分。回首一摸,身后却已空空如也,早就不见了雷霆远的动静。
木言边为我收拾床铺,边道:“我说大人,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一张床,你就睡在边上,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他在一旁唠唠叨叨,我却无心理会。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梦一样,我竟然和“夙敌”雷霆远同在一张床上,若不是他躺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我怎么也不敢相信。
梳洗完毕,有小厮端早饭过来,这时节用不着别人服侍,我吩咐他们下去了。坐在桌前,舀了一匙荷叶鸡粥凑到嘴边刚要品尝,只听有人道:“不能喝。”
窗子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一长身跳了进来。我看看明明敞开的门,再看看来人,心想这人一定不知道窗子是用来看风景的,门才是进人的。“我以为你回京去了?”
雷霆远笑笑:“我刚起来不久,想到没人会给我送饭来,又到厨房去吃了早餐。”
这人还什么都不耽误。我问:“这粥怎么不能吃?有毒么?”永王既然要我做替死鬼,应该不会下毒手才是。
“没毒,不过必毒更可怕。刚才那个小厮看见没有?”
我点点头,那小厮是行馆里的杂役,衣着还干净,就是一口黄牙着实难看。雷霆远眨眨眼睛,用很轻柔的口气道:“这碗粥里有他的口水,我一路跟着他,他躲在屋后偷吃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果然,比有毒还可怕,我赶紧把汤匙放下。雷霆远就像变戏法一般,手一招,手中就多了一碗粥。“瞧我多想着你,特地给你送饭来。趁热吃吧。”
阵阵香气从碗里冒出来,我实在是有些饿了,一时间就没想到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拿过来就吃。吃了几口,猛然察觉到他诡异的目光,这才发觉不对。他满意地点头:“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好,连我的口水你也愿意吃。”
恶!我停住动作,看他。
“我才吃了一碗,这一碗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就拿来给你,怎么样,味道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