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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这么干净的词,拿出来也只能被糟蹋。如今的自己冷睥天下,又怎么配得起它。
他终是这尘世里的人,再怎么追忆也回不到当年那个与世隔绝的山庄。
“皇兄。”和亲王爷忽地跪下去,皇帝来不及扶。
“臣弟愿意娶萧蔷。”
皇甫翰像是听到了极为震撼的话,要去扶他的手也僵在半空中,满脸的震惊:“你说什么!”
“臣弟愿意娶萧蔷。”一字一顿,清晰万分。
“胡闹!你还年轻,犯不着…平定局势的事…由我来做。你…你凑什么热闹!”
皇甫訾跪着执意不肯起来,跪着向前几步,扯住皇甫翰的袖子:“訾知道皇兄疼我,不愿看我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可能为皇兄分担,是訾儿的福气。”
皇帝一点也听不进他的话,狠下心掸开袖子上的手:“不行就是不行。朕累了,你退下!”
“皇兄若不答应,訾不起来!”
“你!”他气急,随手拿了那价值连城的紫砂茶壶,想要砸醒跪着的弟弟。
手举在半空中。
却见满脸坚定的皇甫訾,又瞥了一眼手中江南特制的茶壶。
终“啪”得将壶砸在自己面前。
几块碎了的陶片,一壶上等的香茶。溅在明黄的龙袍之上,浅绿色的茶水渗进袍子里,留下一块浅浅的水印。
江南的茶香,弥漫在室内,那清新的香气让他不由想起,雨过天晴的江南山里,也是这样的味道。
“起来!”皇帝的脸色发青。
“不!”从未见皇甫翰发这么大的火,皇甫訾白着一张脸,身形却稳得很,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好!好!你要跟朕耗,朕也不拦着,朕就陪着你,看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皇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若真疼訾就答应了吧!以后我若真有心仪之人,一样娶回来就是了!不过是多了一房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
望着皇甫訾紧咬下唇的模样。皇甫翰一时气结,却无以回对。
半晌竟笑出声来:“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甫訾见皇帝不怒反笑,疑他说的是反话,小心翼翼地问:“那皇兄可是答应了?”
皇甫翰低头横了他一眼:“以后再敢跪着威胁朕,朕就遣你去守皇陵尽孝,永世不准回京,听到没有!”
“皇兄你舍得?”皇甫訾见他答应了,得意地一笑,起身便扑上去,抱住了高他半头的兄长撒娇。
许久没和皇甫訾这般亲近,皇甫翰反手抱住仍像个孩子似得的弟弟,佯怒道:“怎么舍不得?你不在身边我也落个清静!”
52
第 52 章 。。。
大宓一百零四年,景帝立丞相长女萧氏为后,和亲王爷册丞相次女为晴王妃。
“皇上,二更天了。”小卓子低声提醒了一句。皇帝已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了半天,看这架势是预备到天亮也不睡了。他心疼主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见皇甫翰迟迟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又提醒了一句:“皇上,二更天了。”
皇甫翰听到了,却并没有放下手里握着的东西,头也没回:“知道了。这不用你伺候,去歇着吧。”
小卓子心里一热:“皇上要爱惜龙体,不睡觉可不行。”
“哪来这么多话,让你退下就退下。”声音凌厉起来。
主子的吩咐不容他反抗,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便倒步退出去。
又在窗口偷偷看了几眼皇帝,才真正回自己屋里。
这回看清楚了,皇帝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两个眉目相似的面娃娃。
有些渴了,便叫人倒杯茶水,却陡觉身边最后一个太监也被他喝退。觉得自己有些痴。苦笑一声,将两个面娃娃重新放回檀木制的盒子里。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抿了没两口,便听到门口有响动。
警觉地回头。
竟是入宫不久的皇后。
新立的萧皇后原名萧子瑕,从小就被中年得女的萧鸿章当宝贝一样宠着,像儿子一样栽培。因而不仅出落得楚楚动人,知礼得体,还精通琴棋,写了一手好字。
皇甫翰对她还算怜惜。
此次见她闯了盘龙殿也不指责反倒是柔下声音,笑着道:“夜里凉,怎么没多加几件衣服?”
“臣妾不冷,倒是皇上一个人在殿里也不要人伺候。”她向前迈了几步,走到皇甫翰跟前。
皇帝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茶冷了,臣妾给您沏壶热的。”她伸手接了茶杯,重新泡了壶热茶,递给皇甫翰。
皇甫翰自然地接过,却不喝,只是放在一旁。
皇后也不是愚钝的人。知道父亲和夫君之间的争端,也明白皇帝不信她。却不强求,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臣妾明白皇上对丞相心怀芥蒂。臣妾想说,既然臣妾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从今以后,心也只会向着皇上…”
“皇后说得是什么话?”皇甫翰望着他的皇后,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的深邃。
萧子瑕却看不懂那如墨的深眸。
“这一番话说得朕和丞相像是仇家。哪有那么严重?”他笑着伸手将萧子瑕肩上的披风拢了拢:“丞相护主有功,朕心里明白。什么芥蒂?皇后真是典故看多了,满脑子胡思乱想。”说罢,宠溺地戳了戳女子光洁的额头。
萧子瑕仍是笑着:“皇上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是臣妾多心了。但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从此之后,真的只为皇上。”
皇甫翰又笑了笑。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依旧波澜不惊。
萧子瑕屏着气听丈夫的回答,却只听到轻轻的一句:“晚了,去歇息吧。”
夜风吹进来,吹乱了发丝,也吹散了一腔的柔情。
女子眸中流波一动,应了一声。
宫灯微弱的光将皇帝的侧脸轮廓勾得更深刻了些。女子侧目,一颗心竟不像是自己的。
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却让她的胸口发热,眼眶发涩。
皇甫翰就像是一句咒语,让她无力抗拒。
悄悄将手握得更紧些,再抬头偷偷地观察那人的脸色。见并无异样才放心大胆地执着丈夫的手往寝宫走。
几重花树,几曲回廊。
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猛然忆起初见他的那晚。
皓皓月色,荧荧流光。她的爹和先皇在御书房密谈,在偌大的宫里迷失方向的她错闯了太子殿。
“谁?”
“萧子瑕。”
她仗着丞相长女的身份骄傲地抬头,却撞上一双更潋滟的眸。
广颡隆准,剑眉入鬓。一身白色提花缎为底,峨眉缎为里,印花纱为披的锦袍。领子是上等貂毛制的,袖口以金色闪线为边,腰封不烦,但也是以江南织厂里最富盛名的织锦缎为料。
一袭盛袍,贵气逼人。
她竭力想从所学的一切字眼中找出一个来形容他,却一时词穷。
知道么,从此之后,真的只为你
翌日,皇帝翻了淑妃的牌子。
皇后也不寂寞,让随她一起入宫的宫女陪着逛御花园。
已过了酉时。
皇后的兴致却丝毫不减,逛累了便在园里的流水亭里坐下。还命人端来膳食,说要在此处用膳。
流水亭,因亭下有水而得名。亭内布置清雅,挂了几幅字,说是先帝亲手挂上的,此后也没人敢摘,便一直存在那。字上没有署名,却有袁帝盖上的一个印。
皇后抬头凝着“万顷碧波得自由”几个字。久久没移开目光。
直到丫头水袖叫她,才转过头。
“娘娘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入神。”
“你看这几个字。”拉过穿着浅绿色衣服的丫鬟,指着墙上。
水袖随她一起长大,因此平日里也没什么主仆之分,如今她贵为皇后,对水袖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
“字写得美极了!”水袖从小跟着萧子瑕,也识了不少字:“婉转流畅,翰逸神飞。”
“嗯,确实是好字。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其中的风骨。”
“啊?字中竟也有风骨?”
“那是当然。字写我心,没有恣睢风骨的人,写不出这样的字!”
“万顷碧波得自由”身在内宫,看惯了金丝银线,却偏偏没有自由。
萧子瑕念此又有了几分感伤。
“几个月没回去了。也不知道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她叹了一声,坐下来。
本还兴致勃勃盯着字研究的水袖,听皇后这么一叹,也坐下来,撑着下巴:“老爷身体一向硬朗,最近一定也是如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娘娘你尽管放心。”
萧子瑕一点头:“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