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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暗下来,贝勒爷就着小灯,铺好了棋盘,示意小孩儿过来坐好,淡声道:“教你做点儿平心静气的事儿。”
其实围棋小店主是学过的,但并不系统,主要是老师太多,你指导一句,我教几局,难免出现冲突,好在小家伙并不求甚解,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基本上只是略微懂得玩法的白纸一张。
在贝勒爷讲解冗长的基本规则时,小世子果断走神了。直到开始练习的时候,才跃跃欲试地添了几分兴致。开头的几步倒是有模有样的,毕竟基本都是相同的套路,但随后就开始混乱了,可以用毫无章法来形容。
男子挑起眉,刚想纠正指点一番,便到了今夜住宿的客栈。撑开油纸伞,搂着小孩儿进屋子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宽了外衣,随口道:“从明日起,你也不用拿着圣人之言打瞌睡了,看看这本棋谱吧。”
小少年这会儿倒是一本正经地回了句:“阿玛不是还要我背书吗?”
林贝勒坐下来,自顾自倒了杯茶喝,叹口气道:“你说阿玛什么时候能见到自家小孩儿主动读书学习,不用我督促着呢?”
小孩儿自以为隐蔽地撇撇嘴,没接话,随即却装模作样地拿出包裹中的功课和文房四宝来,摊在桌上,开始抄写。
许是刚刚淋了些雨,小家伙的衣衫湿了点儿,连带着纸上也有些氤氲,小东西看着散开的墨迹,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抄,不过这抄写又不是自家阿玛要求的,好像也可以混过去……正纠结间,贝勒爷径自递了条帕子过去,轻声道:“擦干头发,换身衣服再写,当心着凉。”
本也没说什么,小孩儿却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嘴角,把笔随意一丢,乖乖地站起身换衣服。
虽说稍微转移了注意力,但一直向着严父目标努力的某位贝勒爷却又开始关心小孩儿的字儿了,蹙着眉看了会儿,提起笔在里面圈了两三个还看得过眼的,唤小孩儿过来坐下,吩咐道:“都照这样的写,今日才算合格。再写不好……”见小家伙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笔,做阿玛的却笑了,“再写不好,我就只得从头手把手教你了。”
小世子松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蘸了蘸有些干涸了的墨,将就着继续抄书。做阿玛的倒是颇为顺手地接过来,研起了墨。小少年怔了下,去点墨的笔都停在原处了。男子手上动作不停,督促道:“想什么呢,快写吧。”
小孩儿轻轻地哦了半声,老老实实地认真习起字来。文章不长,抄完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少年撂下笔前,用无辜的小眼神询问自家阿玛是否合格。
贝勒爷拭着手指上的墨,扫了眼桌案道:“这不是能写好吗?可见平日里就是没有用心,下次认真些,大孩子了,别总让阿玛看着你。”
小娃娃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底的困惑:“阿玛,这次出门怎么想起带着小乖了?”以前不都把我扔在府里的吗?
男子挑起眉,弹了下小脑袋:“你是多不爱跟阿玛出来啊!”
小家伙猛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有点儿奇怪嘛,阿玛不嫌我碍事儿吗?”
林贝勒帮小家伙整理着书墨纸张,颇有兴致地和小孩儿玩笑道:“这次是到之前举办第一门派比赛的地方去,想着小帮主熟门熟路,带你出来自然能帮大忙,又怎么会碍事儿。”
小少年顿时眼眸一亮,提起精神道:“阿玛怎么不早说!那地方我住了大半个月呢,再熟识不过了。阿玛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语气中带着的是压不住的兴奋。
贝勒爷无奈地摇摇头:“好,到时候会一样不落地都问你,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许再折腾了,收收心,准备就寝吧。”
于是直到钻进被子里,小孩儿还是保持着眉眼弯弯的状态,扯扯旁边的衣角,悄声问:“阿玛,我们这次是去做什么啊?”
男子半阖着眼,轻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朝廷和武林人士两方代表齐聚一堂,探讨下彼此关心的问题罢了。”大多数不过是走个形式,名门正派们得到些物质上的支持,朝廷则笼络下人心。
如此平淡的语气,却激起小朋友的千层浪,径自坐起身子道:“哈?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做阿玛的有些无奈地按下小孩儿:“躺好!五年才一次,上次你才三四岁,当然没听说过了!”
欣晟小朋友这才冷静了些,仰躺着,微蹙着眉自言自语道:“那,那我到底算哪伙儿的啊?”
林贝勒难得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说让你参加啊。”
小世子眉眼弯弯地贴过去,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道:“我可是武林盟主的嫡系徒孙,我没资格去,谁有资格去啊。”顿了顿,又揪着男子的手,“不过阿玛说了算,阿玛说不让小乖去,小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栈。”
做爹爹的转回身,搂住小孩儿,拍了下小屁股:“这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啊,你还乖乖地等我?你能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娃娃在自家爹爹身上蹭了蹭小脑袋:“那带我去?”
贝勒爷但笑不语,任凭小孩儿在旁边腻歪,也不肯说出结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一
秋去冬来,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皇城。在这种天气里最适合窝在小榻上,倚着软枕,拥着手炉,就着暖茶,读一本词句温和的书。倦怠了就阖眼略歇息下,睁开眼窗外仍旧是一片银装素裹,盛世天下。
然而在将及弱冠的太子殿看来,那样的生活是相当乏味的。这会儿青年正不知疲倦地雪中漫步着,任凭点点寒霜散在额上肩上。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出来,挺多算作普通的赏雪景,偏偏怀中还抱着个未及周岁的娃娃,饶是裹得严实,小家伙也已然脸颊泛红。
跟在身后的侍卫看眼前的天家父女俩甚为愉悦,还把负责撑伞的侍女抛在了身后,仿佛面前不是寒风刺骨,而是春风拂面,不是雪花飞舞,而是落英缤纷。实在是,唔,让人忧心。
被抱在怀中小满儿毫不畏寒地扬起小手儿,比比左前方,啊啊地叫了两声。初为人父的某位马上转了方向,搂紧小宝贝,尽职尽责地解说道:“那边是你小姑姑的寝宫,记不记得,就是那个每天都来亲亲你,一笑就露出小虎牙的小丫头……走吧,咱们去瞧瞧她,看看她是不是又贪睡了。”
没等到达目的地,小襁褓又改变了主意,挣着身子比比右侧。太子殿又连忙止住步伐,笑道:“嗯?又改主意啦?好,那咱们下次再去看小姑姑。那边儿是御花园,现在是冬天啦,花儿都谢了,不过或许可以看到小松鼠。满儿喜不喜欢小松鼠,大尾巴的。”贴贴小脸儿,把小娃娃的衣领立起了一些,做阿玛的没忍住,又在小家伙的脑门上香了一口。
小娃娃侧侧脑袋,路过某间宫室的时候,再次产生了新的想法,突然咿咿啊啊起来,指着门,显然是要进去一探究竟。
这次做爹爹的却不肯听话了,背过身挡住小孩儿的视线道:“啊,那里是御书房,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我们去别处吧!”
但逆反心理这种东西似乎不分年龄地存在于每一个孩子心中,见到自家阿玛的“反常举动”,小襁褓果断瘪了嘴巴,猛吸了两下鼻子,知情人士都知道,这是小公主要哭的前兆。太子殿马上慌了神,一面拍抚着小孩儿的后背,一面边晃边哄道:“啊,别哭别哭,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要星星不给月亮……满儿不哭不哭……”
于是逆反心理再次发生了作用,满儿小公主用响亮的啼哭声回应了自家阿玛。偏偏太子殿正顺从着小孩儿的意愿往御书房里走,就这样成功地吵醒了午休中的当今圣上。现在的情况是,青年想不进去都不行了,因为那叫抗旨不遵。
被自家爷爷搂到怀里的小娃娃总算是止住了哭声,但仍有些抽噎。可怜的太子殿即使垂着头,也能感觉得到自家阿玛的目光压力。
换了个方向把小不点儿抱稳一些,贴贴脸颊,顶着额头逗弄,终于让小东西破涕为笑。难得摆脱了折子,偷得半日闲的新任爷爷就这样彻底被搅得没了睡意。一面由着小娃娃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面又朝着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