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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淋下,立秋骂道:「给我放老实点!洗个澡也要跟人赌气!」
立秋手里洗个不停,口里也不停的对左临风唠叨嘲笑,弄得他羞耻丢人得不敢抬头,咬著嘴唇气得全身发颤,但却无力抵抗立秋的「暴行」,再不愿意也只好任由立秋「胡作非为」,一个劲的往他浑身上下又擦又洗。可是这叫化子实在太过肮脏,洗不了一会,整个澡盆的水也变得泥浆也似的,立秋只好将澡盆里的热水换了一趟又一趟,足足花了整个时辰有多,才将左临风身上那层厚厚的陈年积垢清洗乾净。
一。 冷雨 (3)
「臭小子,你老大我替人擦马还没这麽费劲,身上的虱子枰起来只怕足有两斤重…」洗了个满头大汗的立秋擦著汗抱怨不已。
「狗咬耗子,多管閒事!」左临风肚里暗骂。
「这趟算便宜你啦!这个热汤是用我家传的秘方草药加上生姜烧的,不但可以除虱子,还可以活血行气,驱风去寒,对你的病很有好处,药渣还可以给你敷脚上的冻疮,味道又香又醒神,我担保你洗过一次,以後天天也嚷著要我烧这个药汤给你洗哩!好了!大功告成!」立秋咭咭呱呱的说个不停,手里忙著搀起惨被他吵得快要晕倒的左临风,帮他抹身换衫。
「头发拖到地上去啦!你是娘儿吗?要这长头发干麽?披头散发,吊死鬼也似的!来,给你削短一些,坐好点!扭来扭去的,屁股生疮吗?…现在看起来不是精神多了?…好好的挽个髻儿…哈!好个俊公子哟!我日後带你到外头,肯定整个镇上也没人会认得你!」立秋利落地把左临风的头发削短梳好,拿了枚旧木簪将发髻固定,瞧著眼前乾净整齐的「小乞儿」,对自己的「杰作」大感满意。
左临风梳洗过後,便像换了一人似的,俊帅得惊人,虽然脸上病容未退,人更瘦得只剩下副骨头架子,可那天生清冷尊贵的气质,完美飘逸得不似世间所有的五官轮廓,仍是那样地夺目出众,叫立秋看呆了眼,暗想:「他果然跟小雪一样,洗乾净便变得好看…唔,我日後讨媳妇,最少也要找个有他一半儿俊的!」
且不说立秋心中「宏愿」,左临风此刻的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更不能相信世上竟有这样执拗傻气的小子,尽管他一再拒绝逃避立秋的好意,可是从街头到现在,立秋仍一直无条件地,用心善待他这个穷途潦倒的残废乞儿,立秋对他越好,他便越是难受。
「干麽哭丧著脸?不是又发烧罢?」立秋慌忙摸摸他的额头。
左临风摇头道:「为甚麽你要一直帮我?」
「为甚麽?帮你要有原因的吗?」立秋呆了一下才答:「…可能我看不过何驴儿那起坏胚经常戏弄你罢?你不过讨口饭吃,又没害人,为啥要跟你过不去?你也是的,也没见过这麽懦弱没用的人,任人欺负也不吭声…」
左临风唇边首次挑起些微笑意,在这世上用「懦弱没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左临风的人,立秋也算是第一个了。
「你还在笑!」立秋瞪了他一眼道:「挨揍很舒服吗?过不了多少天便被人揍个目青鼻肿,就算有米派也争不过人,三日讨不了两顿饭,又老爱害病,怎叫人不担心你那把瘦骨头!每天总要在街头看到你,知道你还没死,心里才放得下…放心罢!以後我秋少便是你的老大,往後再没人敢欺负你,也不愁再饿肚皮…」
左临风的笑意更明显了,丰神越见俊朗不凡,立秋但觉眼前一亮,生怕左临风小看他似的拍胸道:「你别小看你的秋老大,我也学过几下子的,虽然说不上天下无敌,要保护你这小叫化已足够有馀…看我的!白鹤展翅!独劈华山!灵猴摘果!」他一边胡吹,一边挥拳踢腿的耍了七八招。
「我说瞎小子啊,你这种孱弱书生,风也吹得倒似的,应该跟我学上两手,身子才会扎实些…」立秋拍著左临风的瘦肩道。
左临风苦苦的忍著笑道:「是!是!秋老大说得对…」
立秋意气风发:「你老大的话怎会有错!对了!瞎小子,你多大了?」
「我属龙,快二十五了。」
「甚麽!」立秋大叫:「你比我整整大七、八岁!骗人!」
「你不信便算。」
「那我不是该叫你做临风兄吗?」立秋苦著脸道,他怎看左临风顶多也只二十左右。
「你还是照旧叫我瞎小子罢,也不要跟人说我的名字。」若非当日在神智不清下说出真名,左临风绝不会将名字告诉立秋。
「哪有瞎子喜欢别人叫他瞎子的,有名有姓的干麽不用?」立秋奇道。
左临风欢快的神色敛去,沉声说道:「秋兄,我只是个无姓无名的瞎叫化,请你不要再问…」
立秋再笨,也瞧得出他有隐痛苦衷,也不再坚持,强笑道:「不叫便不叫,有甚麽了不起?我才不要叫你这没用的小乞儿做大哥呢!」
「这一条从这儿穿过来,那一条从这里搭过去…」立秋拿著左临风的手,一步步的教他编竹器。左临风病已渐愈,立秋为免他觉得自己没用而自暴自弃,便教他干些喂鷄浇菜,打扫洗碗之类的轻松活儿。
刚开始的时候,左临风手眼都有残疾,甚麽活儿也做不来,不但帮不上忙,还令立秋增加不少麻烦,自卑抑郁的他不只一次的灰心放弃,一时狂歌哭闹,如痴似狂,一时沮丧得躲在暗角里,整天不言不动,甚至偷偷的出走寻死,害得立秋哄骂兼施,花了无数心力劝慰照料,左临风的情绪才日渐稳定,人也开朗不少,在立秋的教导下,还学会做好些家事。
今天,立秋见天气甚好,便拉了左临风到屋前空地上晒太阳,让他跟小鷄们玩了一会,便教他用竹篾编篮子,因为大夫曾经说过,左临风的手伤了筋脉而无法使力,但仍可训练得灵活一些,所以立秋便借著编织竹器这种细活,让他的手指多些活动。
尽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但在立秋的鼓励下,左临风用他抖震的指尖不断尝试,经过半日的努力,他终於织出篮子的雏型。
「瞎小子,我早说过你一定行的嘛!」立秋拍手喜笑。
「你不是故意说好话,讨我欢喜罢?」弄得一头大汗的左临风抹著汗,心里仍不大相信。
立秋马上叫冤:「我骗你有甚麽好处?我指望你学会在家里做些活计赚钱,你做得不好,到时拿出去也没人要的!」
左临风一想也觉有理,笑问:「这个也能卖钱的麽?」
「大少爷啊!怎麽不能?竹篮子、草帽儿样样都能卖钱,虽然不多,总也能多换几个钱。」
为了立秋这句话,左临风加倍用心学习编制竹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赚取几文钱而如此劳心费力,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立秋,这个家无存粮的穷小子,每日对他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待他尤胜同胞兄弟,生活纵然清贫简朴,却让他重新燃起生存的意欲,重新有了「希望」,希望不会负累立秋,希望为他多做点事,希望可以好好活下去…
立秋的固执傻劲,不但令左临风放弃往日的消沉,更让迷失的他寻回自我,认识到生活也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在平淡中找到乐趣和方向。从前的叱吒风云,数年的放逐自弃,经历种种风波和失意後,眼前简单宁静,充满笑声和生趣的日子,便显得格外可贵。
二。 青帝 (1)
这天镇上祠堂前的大树下,不少少年各自带了些瓜果茶水,聚集树下,像在等待甚麽重要人物似的。
「喂!阿秋,你怎麽不带瞎小子一起来凑热闹啊?」一个跟立秋年纪相若的壮实青年笑问。
「他爱静得很,最怕人多吵闹,宁愿在家做活儿。」立秋笑著回答时,一个流里流气的胖汉突然横里走来插口道:「那不就是个不出闺门的小娘子麽?话儿说回来,小秋你的眼光真不错,居然看出这脏叫化是个宝,平白捡了个妙人回家享受…」
「闭上你的臭嘴!瞎小子是正经人,你的狗嘴放乾净些!」立秋怒道。
胖汉也没生气,阴侧侧的邪笑:「正经人?好个钻老子裤裆,当街向人叩头的孙子杂种,天天走街串巷,满嘴大爷奶奶,叫街乞食的正经人!他不是你包养的兔儿的话,你著紧些甚麽?」
立秋登时眼里冒火,新仇旧怨一迸发作出来:「何驴儿!往日你欺负他,我还没跟你计算,今日你这话是甚麽意思?你当我怕你不成!」
「好大的火气!跟老子撒野,不如回家找兔儿出火去!」
「我操你何驴儿的娘!」立秋怒喝著挥拳便打!二人立时扭作一团,一众村中少年想将二人扯开,又那里扯得住?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三十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