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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所有人都觉得脖子后面吹过一阵很冷很冷的风。
☆、混淆视听
莫回袖终于找到了一点可怜的存在感:“今日早上饭点,岳侠士不知与哪几位坐在一起?”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少林方丈与武当掌门站了出来:“是贫道(贫僧)。”
莫回袖:“……”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岳东辰从他父亲辞世之后,就不近女色,只食素斋了!哪个古人说的,怎么自己就记住了这么一句呢?莫回袖自怨自艾。
众人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少林方丈空相大师沉吟半晌,措辞谨慎:“方才,还有一人与贫僧及武当严掌门、岳侠士同桌,还与贫僧讲论许多佛理。”
与空相大师讲佛理?武林中有这样的人?莫回袖忙问道:“那人长相如何?”
空相大师不好对人色相作何评论,武当掌门严清侯接口道:“约摸二十七八,束发,一身蓝衣,肤白,面秀美。武功……”他看了空相大师一眼,才犹豫着开口道:“恐怕,还在贫道之上。”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武当却也以术窥道,严清侯更是将剑法通至化境,可说与空相大师不相上下。
那同桌的年轻人竟如此厉害?众人皆是心头一凉。
“还有何人看到此人面目?”莫回袖朗声询问。
人群里一片骚乱,都说记不清了。
“或许他们是想混淆视听。”
“用空相大师和严道长?”
周津在空相和严清侯的手指袖口拈了些粉末出来:“是幻界。那个年轻人是真的来过,但恐怕两位大师只能记得他的大概面貌了。再过一刻,自当全然忘却。”
空相和严清侯相视一眼,凝神片刻又都点头道:“确是已忘记大半。”
岳东辰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弟子嚷着为他伸冤。倒是平日结交的一些兄弟朋友面带悲戚,商量着为他买一口棺材,送回祖坟去。毕竟这一脉香火已断,再不好好对待死者,谁也于心不忍。
就在众人要散去之时,一个端茶的小厮忽然对莫回袖嚅嗫道:“庄主,我今早在岳大侠房内发现了一张纸条,好像是有人约他见面的,我随手收了起来,一时忘了扔……也不知有何用处。”说着,手便往怀里伸。
刹那。贺无伦动了。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一下,那小厮便被划断咽喉,倒在了血泊之中。贺无伦的手上,不过握着一片从中间逐渐焚烧起来的枯叶。
静默片刻,众人哗然。
衡山掌门陆漫厉声道:“贺庄主,你这是做什么?怕事迹败露,杀人灭口么?快把那张条子掏出来!”
“什么条子?”贺无伦嗤笑一声,随手把枯叶甩开,用两指捻起那小厮伸入怀内的手。未僵硬的手里,还放着一枚铁丸。
“袖珍型的雷火弹。”以善制武器而闻名的明福楼楼主邝穹脸色不太好看,“一个卖五百两银子,前些日子才卖了几个。竟然被人用在这里!”若是被自己卖出去的东西炸死,他恐怕就要成全天下的笑柄了。因此明福楼也有一个铁打的规矩:不可以卖出的东西对付明福楼中人。若有违反,明福楼即便是赔本,也会送大批的武器给对方的仇家,借刀杀人。
陆漫的脸色有些透白。
贺无伦摸索了一阵,又伸出手,从断了的颈子那里开始,慢慢揭下一张极薄的皮来。小厮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庞,瞬间变成了一张众人都很熟悉的脸。
——貌不惊人却极得陆漫信任,而被他认作义子的衡山派弟子,年仅十四的陆遥风。
陆漫呆呆站在原地。
那个身量未足的孩子手里,握着致命的凶器。一旦抛出,今日自己的性命就交代了。人皮面具撕下的前一刹,他还……抱有一丝侥幸。
为什么!自己明明只是让他用一张字条来引出武林之中的景平门人,为何他身携如此可怕的武器来陷害自己?凭他的身手,是不可能在这么多武林前辈面前甩出这枚雷火弹的!
莫回袖已不再讲那些虚礼,冷然问道:“不知陆掌门怎么解释?”
陆漫恨恨咬牙垂头,只道今天是栽了。再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索性沉默。身后那群弟子面面相觑,似乎觉得自己师父与小师弟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让人难以置信。
穆岫羲皱眉道:“你们为何不为自己的师父据理力争?这么些年师兄弟的情分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无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又一个人
贺有常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憨憨地小声说道:“可是,陆掌门都不说话了。”
穆岫羲拍拍他的肩:“有一个词,叫百口莫辩。不说方才陆掌门没有反抗,光是他在那里喊‘纸条’长‘纸条’短的,就知道……”他顿了顿,看着陆漫变红的脸,“就知道这个人装成小厮是陆掌门指使的,但他用累活谈却是出自他人授意,对吧?”
事到如今,陆漫也只好点头。
“至于那个授意之人的目的,恐怕是诬陷而非害命。岳东辰死后我们自会围上来,用雷火弹对付其他人还可,空相大师的‘拈花’与严道长的‘扶霜’却能化险为夷。”
“有理。”两人同时点头。
陆漫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穆岫羲继而道:“在下斗胆猜测……陆掌门的纸条上,有模仿景平门主写下的字迹?”
众人皆大惊失色。陆漫疯了?竟然想触动景平门?
陆漫长叹了一声。他本想试探的,是穆岫羲和贺无伦。因此,模仿了贺无伦的字迹。而现在,他终于知道穆岫羲要做什么了。
他背起双手,淡淡道:“在下本想将景平门中人引出后一网打尽,未曾想到这败类竟在本门之中,在下驭下不严,真是惭愧之极。”
原来是痛失爱徒,一时震惊悲痛,以致不能言语。众人理解地点点头。谁也没再去问,为什么衡山派弟子方才连一丝师父师弟被冤枉的愤恨也没有。哎,自求多福罢!
在死了第三个人之后,武林大会终于决定先停下。莫回袖却觉得屁股下面这把椅子越坐越烫,恨不能随便拎一个人来把他塞过去——哪怕那个人是贺有常也好!
当然伟大的武林盟主有很多愿望也是不能实现的。所以晚上,他还在拿着那条帕子,抱怨日渐变暖的空气。
当晚。
月亮的光被不时飘过的云遮了一半,一个人越过墙头,轻飘飘踏过院子里一株野草,落在了门前。门闩得很紧,主人屋里的蜡烛却还没有熄。他伸出手,叩了叩门。
这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里面的人瞬间便站直了身体。
“谁?”
“我。”
听起来像是很白痴的问法,不过主人还是开了门:“这么晚了,不知公子还有何要事?”
“自然是有事才来找你。怎么,陆掌门不欢迎我?”来人背着手走进屋里,自顾自倒上一杯茶,端起茶杯坐了下来。
陆漫脸色露出一丝恼色,随即又被强压了下去。他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也不指望对方回礼。于是也坐在了床沿上,隐隐有逐客的意思。
“难道陆庄主不想知道自己是被谁陷害了么?在下方才得到了一些消息,便匆匆赶来了。”
陆漫果然打起了精神。陆遥风为何会背叛自己,抑或他原本便是景平门下……这些事情,便是水滴石穿他也非要磨出真相不可。
“看来,陆庄主是有些兴趣。”那人笑了笑,摩挲着杯沿,“不过,你要用些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自然是……那个要杀你的人,还要杀什么人。”
“什么?!”陆漫登时站起身,那人却一抬手,做个了稍安勿躁的手势。陆漫盯着他,一瞬不动,然后慢慢坐回床沿。
“其实……”那人的头靠近了一些,发带垂到自己眼前。陆漫一愣神,忽然闻到一股味道。不是青草或身体的味道,是一种奇怪的幽香。
他猛然觉得不对劲。这种幽香是……
意识渐渐模糊,他甩了甩头……当初合谋的人是……
那人满意地一笑,抽出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