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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心头剧震,连忙关好门,几步迈进来,跪在裴煦面前道:“裴青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大病初愈,为何不在宫中修养,却跋涉至此?”
听见裴煦缓缓叹一口气,道:“朕若不来此地,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裴青再磕头,道:“陛下,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望陛下为江山社稷生民百姓保重自己。”
裴煦心想你如今便只有这些话和我说吗,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柔声道:“你过来,把手伸给朕。”
裴青膝行而前,将手腕递上去。裴煦摸了摸他细瘦如竹竿的手腕,大惊失色:“你经脉怎会如此混乱?”
“裴青在外多有奇遇,已得高人指点,经脉之伤,善加调理,并无大碍。”
裴煦又探了探他的脉象,果有一股异种真气,虽然微弱,然绵延不绝,流动不息,心下稍安。将裴青手掌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见那手指瘦骨嶙峋粗糙不堪,掌心中处处都留下风刀霜剑的痕迹,眼中一热,泪水就落在裴青掌心中。
裴青像被烫到了一般手掌一缩就要收回,却被裴煦牢牢握住。
“你抬起头来。”
裴青缓缓抬头,见裴煦一双眸子定定看着自己,心中大乱。裴煦面容俊雅,朝堂之上威严端正,帝王气象不必多言,私下看人却格外认真诚恳,温厚仁和,让人不知不觉中就与他掏心挖肺了。如今他面上尚带病容,看起来更是少了几分威严,眸中波光流转,竟是十二分有情的样子了。
“哥哥如此待你,你可曾恨过哥哥?”
裴青听他换了称呼,嘴唇抖动,良久方说:“以前不曾恨过,如今,也不恨。”
“为什么?”
“裴青只恨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力自保,连累亲友,更是大罪。”
裴煦眼光在他脸上流连,似是在回味,又似在感叹,道:“哥哥对不起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父王临终要我发誓今后要善待与你,那时情况危急,我自顾不暇,保不住自己又怎么能保住你,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身份特殊,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晋王府能容下的?”他这样说,脸上便有几分苦笑,将桌上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递给裴青。
裴青见那盒子中躺着一片破旧的纸张,取出来看了,纸上写着“洪光六年六月初五丑时一刻名青字稚柳”几个字,笔迹扭曲,似是握笔之人脱力而划,纸上还有点点褐色的斑迹。
“这是你母亲细柳公主当年生你之时,亲笔写下的生辰八字。父王临终前交托与我,我是那时才知你的身份的。”
裴青单手拿着那张纸片眼前一片模糊。裴煦见他面上并无惊讶之色知他早就知道了身世,继续说道:“你生的不像细柳公主,却有七八分像你外公武帝白雁声,和你舅舅白琼玉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性情气质无一不像。”
裴青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眼中便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裴煦极是尴尬,微微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白雁声玉面长须,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子。白琼玉人如其名,面如琼玉,身为男子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裴青已是面上一片惨白,只听他继续说:“家丑不可外扬。裴家二位长辈,太祖皇帝和父王,当年分别爱的是白琼玉和白细柳,太子党和公主党争斗不休,几欲反目。后来白细柳嫁入蜀国,公主党终于败落。日后太祖登基,父王请求亲征蜀国,原想救回公主,谁知公主却在宫中自焚而死,父王痛失爱人,便无心朝事,退至晋陵。
谢玉带你逃出了蜀地,你生来带毒,奄奄一息,谢玉救不了你,就带着你来找父王,住在回柳山庄中。你渐渐长大,面容不似你娘亲,却长得像你舅舅……”
裴青恍然大悟,难怪幼年时晋王不愿和自己亲近,难怪裴煦要在自己身上下毒。太祖裴烈对白琼玉不能忘情,自己便成了一枚绝佳的棋子。原来错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自己这张脸。他身子一阵痉挛,似乎灵魂已经出窍,瞬间委顿下来。
裴煦一手将他抱起来,将他环在自己胸前,感觉他瑟瑟发抖,心中亦是酸楚难当,只道:“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你。我昔年在父王面前发誓要保你一辈子平安喜乐,你便在我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长乐侯,好不好?”
裴青听他一直绝口不提下毒之事,眼中已满是泪水,刚想出声,眼神一闪,忽见裴煦右手从刚才诊过脉后就一直紧紧捏着自己的脉门,未曾放开过。仿佛兜头一盆雪水浇下,浑身冰凉,眼泪也被激了回去。
裴煦感到他沉默许久,又觉他脉象不稳,便低头看他,见他微仰着额头,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眸子看着自己轻声说:“裴青想回晋陵城回柳山庄,为娘亲谢玉守墓。”
裴煦苦笑着说:“回柳山庄自你走后第二年便失火烧毁了,这些年我原想重建,只是诸事繁杂,无暇脱身。谢玉的灵柩前年已被谢枫迎回谢家了。”
裴青只觉口中微甜,眼睛一时看不清楚,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干了,脑袋靠在裴煦胸前,冷冷的锦缎贴着自己的面庞,感到裴煦胸腔振动,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阿柳,这不是往晋陵的方向,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奸情~~~~~~~~~~~
年终事忙,不能及时更,大家莫怪~~~~~~~~~~~~
第三十八章
裴青歇了几口气抬头看裴煦,目光带着几许哀求,道:“哥哥,阿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裴煦亦是温言道。
“孟晚楼一意孤行、搅乱天下,罪不可赦,只是他救过我数次,裴青斗胆请求留他全尸。”他望着裴煦双眸,见那深深浅浅的眼波之下暗流涌动。
裴煦移开眼神,状似不经意地问:“依阿柳之见,那孟晚楼是什么样的人?”
裴青道:“与前蜀后主,他父亲一样。江山都在鹃声里,只是楼高不得闻。天下疲敝久矣,蜀中之民更是经不起战乱,纵是对太祖治蜀之策不满,也决计不能再来经受一番刀光剑影。他虽有满腹才华,可惜生错了时代。若是武帝一代,倒不失为一方霸主。”他又忍不住笑了笑道:“若他与他祖父,前蜀惠帝孟子莺换一换,今日之天下倒不知是谁家的天下了。”
他想到孟晚楼便不由胆大狂言起来,裴煦见他微笑已是不爽,又听他话语中满满都是赞赏,说到最后竟有僭越之意,心中恼恨,眼神中已透出几分狠厉来,嘴上却还是淡淡地说:“是吗?那王演又是什么人?”
“朝菌不知晦朔。其人软美柔佞,不堪重用,兼有狼子野心,负前朝白氏在先,负太祖皇帝在后,如此人品,死不足惜。”
“阿柳怎样看昨日之乱局?”
“善战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当战则战,当止则止。改朝换代的混战已有三十年,若不趁此机会定鼎天下,则割据分裂之势久,江山永无宁日,生民有倒悬之急。过去的乱局,皇上当战,孟、王当止。”言下之意,孟晚楼、王演自是逆潮流而动。
裴煦神色便有些和缓,扣着他命门的手却没有松开,又问:“你为何回淦京,又为何要走?”
裴青凝视他双眸轻声说:“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我听说你受刺重伤,担心不已,才回来的。我身份特殊,自是不能在此久留,以防别有用心的人借机生事。我想远走高飞,做个幽游山林之人。”
裴煦见他眸中璀璨,犹如星沉大海,终于放开他的手腕。裴青眼尾余光一扫,腕上已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他胸中一股浊气上涌,再也撑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裴煦叹了又叹,他亦是连番演戏,处处试探,只要裴青有一语言不由衷,他便立时断了他经脉。
怪不得他如此提防,面前之人看似软弱不堪,却比孟晚楼、王演之流更有搅动风云变色的资格和能力。这么个人,即便是没有逐鹿之心,放在哪里都不能让人安生。
裴煦抱紧他,忍不住亲了亲他脸颊,叹道:“你哪里也不能去,就在淦京陪着朕吧。”
他将裴青放到床上,替他脱鞋、解了发带、散了头发,又亲手给他盖上被子,转出房间。门外二人看见他一齐行礼。裴煦伸手指着其中一人道:“你留下,待侯爷醒了……”
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中断。那二人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出声,抬头去看,见昭仁帝目光定定落在自己伸出的手指上。
皇帝因为常年用笔,中指上留有厚厚的笔茧,在那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