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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旗眉角一跳,抬眸看向云觞的眼神却是添了不善。
云觞视若无睹,继续语气平平道:“青爵敢断言,将军欲与新帝争天下,必输。其中这便是缘由之一。将军多情。古来君王情深误事岂在少数?周幽痴于褒姒,烽火焚国,商纣迷于苏姬,朝歌倒戈,此皆为古人故事,那便在前朝,莫氏哀帝独宠楚氏以致楚氏外戚干政,莫氏江山就此式微。如此种种可知君王情深之弊,非红颜以误国,实帝王之过。何况将军情钟之人乃是男子,天青虽不如大胤于男女天道倍加尊崇,世家之间豢养男宠亦是风尚,但是可曾听闻帝王之家敢翻此禁忌?将军一朝登于帝座,便是万民表率,一举一动,安能随性?况论世子身份,与苏家,与前朝的关联错综复杂,其中利害关系之处,将军可曾有过思量?”
云觞说至此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风旗,只感觉这室内的温度似是又降了好几度,从十枚指尖开始,一片冰冷彻骨,心知寒毒已在作祟,时间紧迫,朗声续道:“此为其一。其二,将军乃是输在英雄二字上了。自古英雄无帝王。为良相需智者,为名将需武者,为帝王者却需仁者。”
“大丈夫仁者无敌,英雄辈心怀黎民,情顾苍生,因何无格称帝?”
“仁者无敌,仁者亦须无情。帝王者,天下至尊,情若有所偏,四海安能承平?且不论将来,只论将军眼下。将军以孤鹰峡一役少年成名,但是其间将军不顾个人安危只身探险敌营,烧毁敌方粮草赢得先机之举却是不为人知。若为帝王安能以身涉险滩?便是现在,将军会为一家夺得天下而不顾三十万无辜士兵的安危吗?
将军决不会。但是新帝会。新帝的心机与手段远在你我想象之上,然而更重要的是新帝行事果断,杀伐之间绝不拖泥带水,真正是宁误三千不纵一人,想必将军也已经听闻了早将军几日进宫的几位手握兵权的老将军的下场了吧。名为客居宫中享富贵荣华,实际上却已经是软禁了。易地而处,将军能做到吗?将离氏遗孤全部一网打尽,不论老弱妇幼之流?”
在云觞看不到的地方,风旗的拳头已经握得紧得不能再紧了,他的确做不到。他虽然是从战场这个修罗之地长大的,但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比所有人都更明白生命的宝贵。他曾经连挑北疆七十二座山寨,被北疆流匪称之为杀神修罗,但是只有他知道,风旗手下手下死去的除了沙场上以命相搏的对手便是十恶不赦再难教化的人中渣滓。
云觞自然也能感觉到风旗心中的波涛翻覆。风旗自幼在沙场长大不假,但是沙场上的死亡都光明正大宛如仪式,所以风旗的狠绝远远地输给在宫廷中挣扎着长大的离沐。
离沐,他是即使面对着这世上最用真心待他的人都不会忘记用心计的人哪。
“其三,离氏江山已经初成气候,要撼动不易。天青太祖离锋兵马立国,铁腕治国,民心虽有向莫氏者,到底不成气候。太宗离狄,治国仿太祖之风,大好江山离氏所得,天下莫有不以为然者。再至先帝离梣,手段已经温和,鼓励农商,轻徭薄赋,盛世之相已经颇具,离沐虽不获宠于帝宫,但是民间却颇有九皇子仁德之名,登基改元也算顺应民意。风家虽然同样盛名于世,但是却是忠臣之名,举兵造反是为谋逆,虽有三军听令终究与民心相悖,成功与否尚且不论,他日无论史书工笔还是坊间野谈是免不了叛臣贼子之名的。
当年风太公兴兵助离氏,也是不忍苍生受苦。今日离、风两家为争天下,以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此等惨象岂是他愿意见到的。风元帅与少将军又安能坐视等闲?
故此种种,还望少将军思量一番。”
军帐之中一片寂静,木柴轻爆的声音也清晰可闻。良久,风旗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叹一声:“小王爷果然好辩才。风旗甘拜下风”
云觞脸色从容,面带礼节笑意,已经浑身发寒,嘴唇都是乌紫之色,方才不过强撑着,如今却已是强弩之末了。
风旗从行军榻上起身,走到他身边,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径自取出一粒递到他手中,道:“离族盛世还未建成,百姓尚未真正能够衣食无忧,小王爷治世之才天下无出其右,如何能不自己贵重身体?”
云觞的手掌已成青白玉色,指尖僵硬不能活动,抬臂服药时关节处也不灵便,寒毒已是发作得深了,但是他心底却是一片暖意,他好歹是赢了不是么——这实在是一场豪赌,好在,好在风旗这个人还有弱点可抓。
丹药赤红色,艳色夺目,云觞哆哆嗦嗦地服下后,心口在一瞬间如同在烈火中爆裂,烫得人几乎要惊叫起来,随即,熔浆般的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一种极致舒畅。
焚心丸,焚心以火。只一颗,时间难求,更何况,这枚焚心珠里还加了真正的至宝。
云觞止不住诧异,道:“焚心丸里还有还有火蟾蜍,如何敢当少将军如此厚爱?”
风旗微微一笑,道:“诚如小王爷所言,这天下风旗是争不到也不能争的,成王败寇,但是风旗连同所有风家军却是不战而降,如此,后路岂能平坦。此中周折难办之处,全赖小王爷一力承担了。”
云觞苦笑,道:“将军高看了。”
风旗正色,道:“在风某眼中没有高看只有错看,若是小王爷不能担此重任,风旗拼着后世骂名也不能让风家军壮士枉死。”
云觞此时身体已经恢复了好些,见风旗神色认真,认真道:“将军且放心。风家军三十万兵马都是天青最为精锐的兵力,真正是保家卫国忠义之师。离沐其人,帝王之才,断不会没有容人气魄。只是,这些兵马名义上朝廷军队,但是效忠的却是将军父子,这可如何是好?”
风旗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思,道:“这是我全身而退的护身法宝,小王爷请见谅风旗不能据实以告了。”
云觞微微一愣,旋即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道:“如此。”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沉沉地压了下来,原本就逼仄的天空愈加压迫着所有人脑中的那根弦。风旗亲自掀开军帐的门帘送云觞离开风家军营,军营门外,清王府的老管家忠叔已经等在外面了,手臂里挽着一抖狐腋大氅,看见人来了忙兜上去将大氅裹在人身上,触及到自家少爷那穿着夏衫居然还隐隐泛着热气的身体,不由得惊了一惊,但是他毕竟是王府老人了,表现得依旧十分沉稳。
风旗目送云觞上了马车,道:“焚心丸中火蟾蜍一味,是我和三百名风家军士兵在北疆极寒之地拼死求得,与小王爷之约,愿王爷信守承诺。”
云觞将登马车,闻言身形一滞,转过身来道:“必不负将军诚意。”
等到马车渐渐地都看不见了,残像才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他背后,懒惫道:“明明早已无意于江山之争,却装得犹如割肉之痛,明明是挑山贼的时候捡来的东西,却说得这么贵重,风少将军果真好厚的一张脸皮。”
风旗闻言,脸上一丝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道:“此事不关脸皮厚薄,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拿了我的东西就要给我十成的好处。”忽然,他的面容凝住,声音犹如夜空下失群的孤雁,带了一丝怅然,“那个让我大大地蚀了本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样了”
☆、惟愿平安
一场雪刚刚下过,白雪敷在红梅上,衬得那落雪愈加素色高洁,那寒梅愈加颜色娇俏。
平安身上裹着厚重的狐裘,双手捂着一杯沏好的茶,也不喝,只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天气太冷,他也不肯正对着窗子的,略略斜站着,眼神寂寂。
离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落雪红梅的明妍映着一个剪影昏沉模糊,生生地就在他心里剜了一刀,一口冷气灌在喉间不上不下。
“平安。”终究是忍耐不住地出声,那声音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轻,好像才从唇边吐出便已经消散不见了。
偏偏,他听到了。平安缓缓地转过身子来,行了一个礼,连声音都透着舒冷,“罪臣苏平安,参见陛下。”
“罪臣?”离沐看着眼前之人,像是问他又像是自问,华美的狐裘让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更加羸弱不堪,面色苍白竟像是比那屋外的宿雪更甚,脖间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遮住了因原来受过伤而缠着的药纱却遮不住那决绝一刺刺在他心头的朱砂。
平安看着离沐这不自觉的失神,目光微微流转,面上便仿佛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