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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掌门且留步!”我缓缓开口,不着痕迹地从落隐怀中挣开。手心里已握住那略带凉意的玉兰。既然恩断义绝,便就断得干干净净吧。再留着这定情之物又算是什么意思!“这掌门令是该物归原主了。”我伸手,将玉兰递到苏怀秋面前,却无一丝割舍的勇气。
苏怀秋微微抬手。那纤长有力的指移来,却在碰触那玉兰之前怔怔停下。“既然已是送人,何来收回的道理!”他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对我,无恨,更无爱。那副无谓的姿态,是最折磨人的冰冷。
就在我凝眉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置玉兰之时,苏怀秋突然放声苦笑起来。他自是武林中冠绝一世的优雅谦逊公子,从未表现过如此不羁的一面,却在此刻这般放肆。白衣随风而动,遗下缱绻兰香不灭。
“今日清逸神乐互不相犯,但他日我清逸攻上神乐山——”苏怀秋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冷声幽幽,“必定新怨旧仇一并了结!绝不手软!”
我目送苏怀秋等人离去,直到那白衣渐渐隐于墨色深夜之中。我以为情义不再,便能将他慢慢从心间抹去,岁月定会愈合那些情伤。却不料风雨江湖中,我依旧眷恋,无法相忘,正如此刻的悲凉。
“钱守义!清逸之人已将你舍弃,你若识相便快将我爹交出来!”落隐挑起细眉,琥珀色的眼眸如琉璃粲然,却带着浓烈杀意。我意识到他将目光凝在角落边的钱锦燕身上。“否则——”
“落隐!别伤害无辜!”我正想上前阻止,却不料钱守义率先发起了攻势!
那花白的发自头顶金冠中散出,如妖魔狂乱大作。平凡的五官扭曲得更为骇人!钱守义一瞬间由那贪生怕死的富家商人化为武功不可估量的高手!只见他右手不知何时紧握住一把明晃铁剑,正一剑排山倒海地向落隐劈来!
“神乐阁的毛头小子!老夫今日亲自送你们上路!”他一双深陷的眼杀气漫天,由剑锋上散射而出的强大内力,令我不由惶恐。
“落隐!小心!”我反手舞动重剑,顺势抵上钱守义的剑刃。“唔——”只是碰触的一霎那,就在我无从细想之时,身子已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之上,引得雪花轻扬。
“碎琴!”落隐凝眉而起,一双凤眼恨意连连,似乎要将钱守义千刀万剐!天蚕琴七弦轻颤,流水般的琴音一泻而出带着汹涌内力。琴音与剑刃直直对上,两不相让。一时间天崩地裂,众人纷纷被逸散的内力震开。
我好不容易直起身,右臂止不住的颤抖,指尖麻痹,重剑已无法紧握。没想到钱守义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力!
“爹——”钱锦燕伏在地上,发丝凌乱,似乎不敢置信地微微启唇。可钱守义置若罔闻,脚下步子扎得更稳。
“落隐!别与他内力相抗!快使三千落乱他心智!”我以剑支地,半眯着眼望向那对敌二人。钱守义果然是重要线索,我对他曾存在的怀疑如今果真应验。从干爹失踪至今所发生的一切事端,这溯阳富商表面上与其没有直接关联,仔细深究却是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他现在一身高强武艺让我更是心惊一件事!钱守义,莫非就是——银面郎君!
琴音转而拔高。落隐指尖游移,正是准备使出勾魂夺魄的琴曲,三千落。正当此刻,钱守义突然大吼一声,铁剑微移。只见他腾空跃起,剑贴臂侧,飞速回旋,内力幻化千万利剑光影。万剑朝宗,正是剑指红裳。
“哼。雕虫小技!”落隐勾起唇角。万剑直直刺来,似乎近在眼前。落隐伸出右掌,掌中乾坤变幻,无穷内力纵生。这一招正是方才对付苏怀秋所使!
内力牵引万剑,落隐眼中闪过嗜血畅快之感。只见他周旋万剑,回身将万剑光影全数奉还给钱守义!
“啊——”钱守义身形一滞,避无可避,被那万剑穿心。他在空中挣扎几番,身子垂落。却在触地一瞬,剑指地面,立刻离地而起。“今日暂且放过你们!”他狠狠留下一句话,便捂住胸口,乘着黑夜运轻功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落隐红袖飘动,眸中杀机四溢。他咬牙吼道,“给我追!”神乐弟子纷纷立刻领命而去。
“且慢!”我大喊道,“小心有诈!”弟子们僵直身子,不知该听谁的命令。
“碎琴。”落隐向我奔来,将我扶住。眉头深锁。“钱守义今日不除,将来必为祸患。”
“不——”我握住落隐的手,低声耳语道,“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我们今日只为干爹而来,别冲动!”
“你方才说三年前在钱府见到了爹,可是千真万确?他可还好?”落隐紧张地握住我的手,薄唇微微颤抖,“半月前神乐阁收到一封匿名书信,其上说爹被钱守义幽禁,言辞凿凿。我本不愿相信,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个线索。碎琴!你说,爹究竟被关在这钱府何处?”
“落隐。”我深深地望着他的眉眼,犹豫半响不知怎么开口。难道要我告诉他,那被黑金铁刺穿琵琶骨武功尽失,惨遭迫害的人,便是你我当年心中,独一无二风华绝世的干爹?“我——这便带你去!”
我环视琵琶及在场神乐弟子,沉声喊道。“快随我来!”
午夜风急,吹起一地霜雪。血腥味融进梅花香,扑面而来。我的心莫名发酸,将落隐的手紧握在手心。十三年了,十三年来,落隐的手第一次这般温暖,带着细微的轻颤。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下,落隐的脚步急促万分。
我,开不了口。
“地牢就在这下面!”我将落隐领进山洞内,命阮琦儿率神乐弟子包围洞外,而墨笑在外医治琵琶。我足尖点地,细细寻找,果然找到了三年前的入口。一脚踩下,木板立刻断裂成数块垂落而下。
“走!”落隐兴奋地向我颔首,眼中满是喜悦与希望。
“落隐——”我心中一痛,刚要向他坦白。却不料红衣转瞬轻舞,他已纵身跃下。“落隐,小心!”我亦追随跳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内只剩铁索撞击摩擦之声,我手握铁索一路轻功而下,终是脚尖着地。“落隐!”我打了一个火折子,这才隐约看清前方一袭红裳。
“碎琴!爹在哪儿!爹在哪儿!”落隐看见我手中火光,立刻迎上来。在我身边来回踱步。
我凭着记忆摸索了一番。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突然被折散开来。我迈开步子上前,一把握住那玄黑的物体!“就是这里!牢门在这儿!”我移动火折子,照亮眼前由黑金铁索缠上的紧闭牢门。“落隐!干爹就在这门内!”
“碎琴!你退开几步!我来将门打开!”落隐将铁索放在手中掂了掂,神色不由凝重起来。怕是这黑金铁不简单!
想来也是。钱守义费尽心思将干爹抓来,岂会让神乐之人轻易将他带走!假山山洞,暗藏迷道。地下牢房,黑金铁索。无一不是钱守义精心谋划。三年前我竟能寻来这里,莫不是天大的运气!亦或是说机缘吧!
我接过落隐怀中的天蚕琴,缓缓后退两步。只见落隐双手紧握黑金铁索,竟想以内力硬生生将其扯断!他一咬牙,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环环相扣的铁索,发出刺耳声响。汗水沿着落隐额间滴落,他的脸有一丝扭曲。
“叮当——”正在我揪心之时,铁索落地。
落隐一甩手,将整条断锁狠狠扔在地上。“爹!隐儿来了!”他踢开铁牢牢门,立刻跨步进去。我亦即刻跟上,一颗心却紧张地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牢内弥漫一阵酸臭味,我却很是熟悉。那正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产生潮湿的霉味。我被关三年,早已习惯这股臭气。我与落隐踩上地面,脚下似乎是杂乱的稻草,发出轻微的悉索声。
“落隐!墙上似乎有几盏油灯!”手中火折子隐约照出一丝光亮。落隐闻言,立刻指尖轻弹。火折子上的微弱火苗一颤,几盏油灯依次亮起,将偌大的地牢照得通明,连墙角旮旯都全无遗漏。隐于黑暗的一切,已无所遁形!
“爹——”落隐抬眼一瞬,仿佛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怔怔地跌坐在地。他眼中希望无迹可寻,只余震惊与悲愤。“怎会这般!怎会!”
“落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