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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一天好些,怔怔地瞅着董贤与那小女孩生起炭火,见他醒来,董贤只对他温存一笑,并不停下手里活计。
他病得久了,嗓子嘶哑,沉声道,“叫她出去。”
小宫女做个退礼便下去了,董贤见他仍怔怔地瞧着自己,柔声道,“你歇着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不走。”
他哑声问,“你不是恨我么?”
董贤一时不答,火光映着他小小的脸煞是好看,静默良久,他道,“从前的事别提了。”
“他将照顾得真好啊,你,你。。。。。。”刘欣一口气接不上,咳嗽起来,枕巾旁溅上几点血花,这是这半年来第三回咳血,董贤倒并不怎么慌张,斟了杯茶让他漱漱口。
“朕要死了。”刘欣极为骄傲,天下易主这么久,他还常自称朕,有时董贤便会思量,其实他跟刘聍也像,都是倔强骄傲的性子,死对他们并不算什么。
他柔声劝慰,“不会,太医说了,仔细将养会复原的。”
“你又扯谎骗我。你现下是谁的人?帮着反贼还是帮我?”
董贤心下好生反感,道,“你别这样,其实王爷也病着。。。。。。”
“是吗?咳咳,咳,”他又咳了两声,道,“你也照料他么?”
“是梅舞一直在照料。”
“病得重么?跟我比呢?”
董贤叹一声道,“好像比你还重些,”微微蹙眉道,“也不知现在怎样了,他那样忙,我许久不去看他。”
忽听刘欣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我是活不成的了,叫他死在我前头再好也没有了!”
董贤少年时被刘欣带进皇宫,之后跟了刘聍几年复进宫,身体虽多受折磨,却少见人,这两年跟着刘聍,无人管他,于人情世故更是不明,虽知宫廷争斗从来是你死我活,但从没想到有人能明知他人伤痛而乘胜打击,猛然间听刘欣这样诅咒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当下呆呆不语。
刘欣见他脸色不豫,道,“怎么?你还是偏向他是也不是?”
其实刘聍从前又何尝不是用这计策了,明知他是刘欣软肋加以利用打击刘欣,只是刘聍性子稳重,并不叫他知道,不若刘欣性格暴躁,时时折磨他的身体精神,说他向着刘聍一些也不过分,人向来向着斯文温暖的方向。但如今他只是温声道,“你别想了,养好了伤不比什么都要紧?”
“养好了又怎样?仰人鼻息,我刘欣,咳,咳咳,我做不到!他干么又叫你来照顾我?你是他那头的人,想要监视我,是也不是?”
董贤叹息一声,心想刘聍料的果然不错,就是他不恨人家,人家也未必就相信他,当下也不答话,轻轻扇那炭火。
刘欣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天心难测,王爷既准我来看你,我便来了,还有什么可说。”他待旧主尊重,不忍伤他心,在他面前少提刘聍,不得已提了,还是称刘聍作王爷,这时在刘欣听来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刘欣大声笑道,“天心难测,哈!哈哈!好个天心难测!”
董贤也不上前,只时不时瞥他一眼,防他晕厥,听他唤道,“你来我跟前。”
他拍拍手,去他床边坐着,听刘欣道,“你这条命是我的,知道么?”
他想,当日他假死,幸而刘欣怜惜,不忍见他尸身为火焚,叫他顺着水流漂出宫去,给他自由才为刘聍所救,说命是他的也不无道理,轻轻点一下头,但他这两年在外呆得久了,怎肯像从前一般低声下气坐以待毙?沉吟道,“说我命是你的不假,要叫我服侍你一生一世也是该的,但要收回我命去,我却不必听你的了。”
刘欣大脑一片混沌,但觉这几年他所变实多,一时听不真他话,只一句『我服侍你一生一世也是该的』听得清楚,心下稍慰,哑着声问他,“你当真不恨我了?”
见董贤淡淡一笑,道,“别再提啦,你既说我命是你的还有什么恨不恨的?我早已忘了。”
刘欣听他答得乖觉,道,“我总不放心,你,你还是他的人。你不肯为我而死,那么,你要设法替我找一个人。。。。。。”说到这里,连连喘息。
董贤道,“我设法相帮就是,你累了,别说了。”
“不,不,你要设法找到洛名,洛名,知道么?只有他才不是刘聍的人!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刘聍的人,他纵然恨我,也不会归顺刘聍,你替我找到他,带他来我身边,我亲口问他一句,还恨不恨我?叫刘聍看看,我身边养出的人也有极上等的,也不是个个都能被他带走的!那时,那时,我可放心去了!”
洛名这个名字立马在董贤小脑袋里过了一遍,他记起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不过经年不见,现下也该近而立之年了吧?他依稀记得那少年武功底子极好,怎么这时并没跟在刘欣身边伺候呢?心中颇感奇怪,却不知自他“死”后洛名遭受了极残酷的折磨,王莽攻进宫那日,刘欣已设法将他送出,便是留在宫里,以洛名现在的境况,只怕也不肯再见刘欣——实是他一生最大噩梦。而此时,刘欣于病重之际,忽而想起,只有洛名始终是自己养着的,没过刘聍手,脸上微微露出笑意,道,“你去找他吧。”
“我勉力一试,你也要好好养伤,等他回来。”董贤心中好笑,两个人都病到这样了,还想着不能输了面子,决心激他一下。
刘欣喘着粗气道,“放心,我定会撑到他来!我会撑到刘聍死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董贤听他笑声里充满绝望愁苦之意,不忍再伤他心,再要激他的话便咽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声。
第50章 16。赌
这一夜,刘聍正自批阅奏章。王莽虽死,而新法未废,颇惹朝臣非议,他向来对世情看的不重,为着江山社稷,什么也可从权,这一回,却力排众议,将新法实施下去。堪堪半年,竟颇有成效。只是这半年里,他的病又重了许多,消瘦、咯血、易怒,种种病状发作出来,他还一刻不肯放松。后宫的妃子谁也不敢多劝,朝臣中有力主废除新法的,被投入大狱,自此,反对声渐渐小下去。
他从来不是成帝,瞻前顾后;也不若哀帝,沉耽美色。有时,梅舞见了他在灯下眉头深锁的样子心中只是不忍。又是一夜北风起,梅舞本静静坐在他身边,风吹进来,烛火摇摇欲坠,梅舞忙接过底下递来的外衣替他披上。他被梅舞服侍得惯了,便也任他这么留在身边,加之国事繁忙,后宫反而去得少。风阵阵呼啸,他不由咳嗽几声。
“主子。”梅舞的习惯却还改不过,依旧叫他『主子』,如今再无人才可与他争这天下,他心放宽了也就由得梅舞去。
“嗯。”他轻轻应一声。
梅舞忽觉很难开口,支支吾吾地道,“我当初还以为你必会废除新法。”
刘聍轻轻摇头,出了会儿神,低声道,“当初我也以为凭我的本事难道创不出一番治国之道么?可是,果然是极难的。王莽这人,是将相材料,却不合适坐大位,既有人打点好,我何必弃之不用?”
梅舞听他话里颇有无奈之意,知他这半年来受病痛折磨再无心力研究其他。他是极骄傲的人,本不肯沿用他人想出的改革之法,细细推敲后却觉可以保留,加之王莽伏罪书一节,索性顺水推舟力排众议继续实行新法。刘聍不若王莽,城府虽深,始终欠缺一些威信;他是带兵出身,素有威信,又是正统的刘家后嗣,虽说之前有朝臣提出由哀帝复国,但刘欣的病似乎比他还厉害些,何况一向耽于美色,不多日,也就无人再提。
梅舞道,“那也不必提了,这天下,在主子手下算是平安喜乐了。”
刘聍是文武全才,教给梅舞文的方面却少,国泰民安这些话从不存于梅舞脑中,平安喜乐已是他一生极大愿望,此刻顺口说来却不免有些不伦不类,刘聍笑一笑并不戳穿,道,“少给我戴高帽,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梅舞想,主子果然是精明,病里还是毫不放松,心中忽然后悔应了董贤,并不作声。
刘聍持着笔,蘸了蘸墨,只一笑,也不去管他,又批起奏章,静默良久,才听梅舞缓缓说,“主子你不想要他性命,便放他出宫就是。”
刘聍倒怔了一下,他原本城府极深,这几年更是持重,脸上一时看不出喜怒,沉静许久才道,“怎么一个个的都关心起他来?果然谁下了这位子便更讨巧些么?”
梅舞观察他脸色并不十分动怒,道,“他从前总算没对您赶尽杀绝,就给他们一条路,王莽的伏罪书明明白白,留着那人或是放了又有什么干系?”他始终不再提刘欣名讳。
刘聍沉吟许久,道,“那怎么成?我登基不久,朝中本已不稳,当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