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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床尾到窗户,三尺。
而锁住他的链子的长度,仅二尺三寸。
阖闾心中暗笑。
——看你能怎么动!
而后他看到承欢伸手,不带一点声息地,抓住了眉边的银环,撕扯。
仿佛那环并不是镶嵌在他自己的肉体上。
承欢能感觉到皮肤和血肉被猛然拉起,到了某个临界点,猝然撕裂。
他甚至可以听到皮肤向周围绽开的那一声声响。
他收回手,呆呆看着手心里的银环,片刻以后,才意识到,疼痛。
疼痛和血一起,在片刻的延迟后,汹涌地涌上来。
他立刻扔掉那个环,伸手捂住眉边的伤口。
银环带着链子,接触到地面,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疼痛导致身体的颤抖,另一只手心里,还是稳稳地停着那只蝶。
阖闾心中一动。
鲜血总是能引起他体内奇异的躁动。
但是他压抑着,不出一点声音,继续注视着。
他内心不由得有些钦佩承欢。
伤人带来快感,被人伤带来痛楚,有时二者也可以互换。
但是承欢的自伤,又是因为什么?
他忍不住伸手触摸自己的眉边。
自己撕扯开自己的这个部位,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承欢走到窗边。
深深吸了一口气。
地面上留下一条断续的血点组成的线条。
那应该是很疼的吧,阖闾竟然有些微微的出神。
——小看了他。
他看见承欢把半开的窗一下子,大力地推开。
窗棂上的残雪,扑簌簌地落下来。
连雪的味道,也是特别洁净的。
他看着承欢顿了一顿,翻过窗子,跳了出去,手心里还捧着那只蝶。
阖闾微微一笑,沿着门口向外走去。
他可不能跟着承欢跳窗。
没关系,这宫室庭院,他都很熟悉。
他很方便就能找到那个小家伙。
沿着雪地上的血迹,他很快在庭院中找到了承欢。
他静静看着承欢四处走着,终于找到一丛在屋檐下长着的、没有积雪的植物,小心翼翼地,将那残蝶放了上去。
然后,笑了一笑。
雪光映着他的脸,这是个纯然孩子气的笑容。
像小孩得到甜蜜的糖,连瞳孔都是闪亮的。
阖闾忽然感到一阵怒意,从脚底窜上来,一直到头顶。
在他来得及把这怒意发泄出来以前,承欢忽然回头,直视着他。
他这才发现承欢赤着足。
脚踩在雪地里,眉边的血还在滴着,衣衫也单薄得不成样子。
但就是这本来状极狼狈的少年,此刻却站得笔直地,甚至带着两三分骄傲地,直视着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站在同一高度上,互相凝视。
阖闾是个极度骄傲的人。
眼前这场景,却让他有挫败感。
他手握着“莫邪”的剑柄,静静看向承欢。
这小子,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吧。
承欢觉得有些晕眩。
血流到眼睛里了,看起来,眼前的王者也浸在一片茫茫的血色里。
——很适合他,不是么?
他伸手捞起一把残雪,恶狠狠地,将眼睛上的血擦去,然后按在伤口上。
阖闾开了口。
“为了一只蝴蝶,值得么?”
承欢愕然。
阖闾几乎是用平心静气地,甚至带点惋惜的口气,对他说话。
他很快回答:“值得的。”
阖闾沉默,然后,非常轻微地,笑了笑。
“我有个叔叔。”他说。
承欢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阖闾竟然这样饶有兴致地和他讲起故事来。
“他叫季札。”阖闾又补充,同时眯起眼睛,看着承欢。
——这个小家伙还能站多久?脚都冻僵了吧?
他继续缓缓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次,抓到一只蝴蝶。”
——看他还能站多久。
“我撕了它的翅膀。叔叔经过,训斥了我。”阖闾停了停,“讲了一堆仁义的道理给我听。”
“他和你讲这些真是白费。”承欢说,末了,牙齿咯咯两声。
“你真是了解我,”阖闾微笑,“那么,你猜,这位仁义的君子,我的王叔,把那只被撕了翅膀的蝴蝶怎么处理了呢?”
承欢摇头。
一时错觉摇头的时候,连耳朵都冻僵了。
“他杀了它。”阖闾淡淡说,“与其让它不能飞地留着苟延残喘,不如给它一个痛快的了结。”
“你的王叔很强。”承欢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胳膊。
真的很冷。
冷入骨髓。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只已经残废的蝶?”阖闾以优雅的、甚至带点谴责的口气问,“为什么不像我的王叔那样,给它一个痛快?”
承欢摇头。
“它的生命属于它自己。”他说。
说完,他踉跄一下,向地面倒下去。
眼前一花,而后是一片黑。
当他意识到那是阖闾的衣服的时候,他已经被阖闾抱在怀里。
阖闾的手臂强而有力,衣服那上好的质料擦着他的脸,隐约透出人体的温度。
有少许温暖。
阖闾拥抱着同时也钳制着他,声音依然万分优雅地说:“你不明白么?弱者的生死是由强者决定的。”
说完,他打横将承欢抱起,走向室内。
怀里的人意外的安静。
他微微感到无趣,本以为承欢会继续顶撞他,辩驳他。
他低头看去。
承欢的脸上一片青白色,紧咬着牙,连嘴唇都失去鲜活的血色。
有这么冷的么?阖闾微微怔了怔。
他抱着承欢进入室内,随手把他抛在床上,令宫监准备暖炉。
承欢立刻拉过被子紧紧抱着,牙齿格格地颤着,半天,才吁出一口气。
阖闾看着他,良久,俯身捡起那条链子,在指尖翻动。
“下次,要锁住你哪里,才能让你不这样乱跑呢?”他说着,上下打量着承欢,微微一笑。
承欢良久才喘过气,回答:“我不会让你锁住我。”
“那么,这里呢?”
阖闾坐下,淡淡地问,忽然一把抓住承欢,将他拉进怀里,手指探下去,猛然抓住他的性器。
承欢在他怀里惊跳了一下。
“你……连这里都冷透了呢。”阖闾在他耳边缓缓说。
魅惑的声调。
馥郁的香。
薄薄的嘴唇中呼出的热气。
他的手很热。承欢紧紧咬着牙,感觉到那只手的动作。
那竟然让他感到愉快!
“把环穿在这里如何?”阖闾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问,“你不会再挣脱了吧?”
承欢紧紧闭着眼睛,咬牙回答:“会。”
“哦?那代价可是很大的呢。”阖闾带着笑,说。
他放开了手,环抱住承欢,吻住了他眉边的伤口。
因为室外的低温而凝结的血,又在他嘴唇间活动起来。
承欢觉得自己要晕眩在那吮吸里。
良久,他松开他,站起。
“有些代价,你付不起。”阖闾柔声说。
他带着笑,伸手为他围好被子,转身离开。
承欢凝视着他的背影,眼光里,渐渐沉淀了复杂的情绪
十一
雪化的时节,春风比薄冬还寒冷。
积雪和着淤泥,暗淡了了春日里的草色,沤烂了田地里的庄家,也阻滞了南进的铁骑。
阖闾接到进攻泽地的军队受困的消息,在这年的二月末。
时节已近了深春,却没有一点灿烂光景。
残了大半的桃花随风飘飘摇摇的,也有一些,飘进了宫墙里来。
花瓣随风恹恹地转着,这风雨欲来的战事的阴影,也影响不了它做最后的飘零。
正殿。
铜盏里的灯油,已经燃得近于枯干。
吴国君臣在此议事,已整整一夜。
“末支的前锋在泽地受阻,折损大半?”
阖闾冷哼。
“那些蛮民有这个军力?!”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前线加急送来的军报。
“是……”殿下跪着的,正是末支派回报讯的副官,战战兢兢地答,“泽民组成劲旅,奉棠蛇为军神,先诱使我军深入。那一带地势奇险,沼泽众多。我军中开始流行瘟疫,敌军忽然反扑,因此……”
阖闾越听越怒,猛然扬手,将军报掷向地面。
“末支是我吴国猛将,朕给他伍千兵马,他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南蛮民族都收拾不下?!”
“王……”上卿攸晓阳嗫嚅着发话,“只怕是有别国势力,在背后策动……”
“你说只怕?!”阖闾冷笑,“朕早已说过,泽地叛乱背后有越国捣鬼,末支用兵时难道不知?!”
他转身,负手:“别国势力就算参与叛乱,也不会明目张胆派兵与我军为敌!末支需要面对的真正敌手,只是那些泽民!——什么棠蛇,根本就是在妖言惑众!”
“禀告大王,泽民中,有奇怪的传说……”副将先小心翼翼看了阖闾一眼,猛下决心,开口说。
“什么传说?”阖闾挑眉,问。
泽民叛乱的起因,是因为吴国官吏在泽地的棠村收受税款,引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