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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唐宋称李子为嘉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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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梁家画阁中天起(上) 。。。
薛崇简又絮絮叨叨和李成器说了许多话,才跟着母亲离开,李旦本来要让内侍抬肩舆送她,太平坚持要步行,李旦也只好让人为她打好伞遮蔽阳光。
太平公主拉着薛崇简,心神恍惚地走到仙居殿外,抬头望着那飞檐重宇的宫室,夏日午后毒辣的太阳如同刀枪剑戟一样刺下来,在琉璃碧瓦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光辉。她缓缓按住胸口,炎热的天气和腹内小小的生命让她不堪负荷。
一个苗条的身影从殿中闪出,她一改往日连落花都怕惊动的轻盈步履,提着长裙跑下阶来,帔帛下垂着的金铃金叶撞出欢快的声响。是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冷冷地看着,她知道母亲一定没有在午睡。
上官婉儿跑到太平公主面前,微微喘气,白皙的面容上也泛起一层红晕。她目光中的怜惜、担忧、关切太平公主都懂得,她们自十四岁时相识,到如今可以灵犀暗通。
上官婉儿望着太平隆起的腹部,她的疲惫,她的臃肿,都散发让人敬畏的美,这是做母亲的人才有的美。上官婉儿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这是薛绍的孩子,这是薛绍和太平的孩子,可是她脑中依然奇异地闪现出薛绍与太平欢好的景象。为了掩饰这一刻的分心,她拿出帕子轻轻揩拭太平公主鬓边的汗渍,柔声道:“太平,你保重身子。”
太平公主微微俯身对薛崇简道:“花奴乖,去那边玩儿一会儿。”乳母连忙带着薛崇简走开了,太平公主扶着腰直起身,忽然道:“我可以跟他离异。”上官婉儿半是心痛半是无奈地唤道:“太平……”太平眼中浮起冷冷的笑意:“娘不就是想让我另嫁武家人么?她选中的是谁?武承嗣?武三思?我都答应她,让她比着新城公主的例,饶薛郎不死,我就嫁。总不能对女儿比对小姑还狠吧?”
新城公主是太宗李世民最小的女儿,嫁给了长孙皇后的侄儿长孙诠,武后当日尽除长孙无忌等老臣,长孙诠被流放帯荩饕擦硇懈募蕖
上官婉儿秀眉微颦,走进半步,嘴唇几乎贴到太平公主耳朵上,低声问:“驸马是不是得罪了薛怀义?”太平公主身子一颤:“是他要杀薛郎?”薛怀义原名冯小宝,在洛阳街头卖艺,被千金大长公主发现,将他送给了太后。太后嫌冯小宝出身太低微,便改了他的名姓,将他硬塞进了显贵薛氏的族谱,让薛绍拜冯小宝为叔父。薛绍一贯看不起薛怀义,对他虽不过份冷淡,却也不像武家诸人那般奉承孝敬。
上官婉儿握紧太平的手道:“放心,我会尽力。”太平知道若现在还有一线希望,这希望必然系在上官婉儿的柔荑小手上,这是一只草拟圣旨、离母亲最近的手。
在她们靠的最近的一刻,太平的眼睛可以直望到上官婉儿的绣芙蓉抹胸里去。上官婉儿虽然纤细消瘦,扎紧的抹胸也能束出一道小小的沟壑,与雪胸隆准的丰腴美人不同,却也别有动人心魄处。
太平脑中忽然钻进一个不相干的念头,十多过去,自己成了四个孩子的母亲,婉儿还是如当日一样,娇怯、淡雅、略带卑微地站在母亲身后,笑容婉娈。她似乎不会悲伤,也不会真心地快乐。她最好的年华已经随流水落花逝去,她就不曾爱过什么人吗?太平想,如果婉儿这次能救薛绍,她一定为婉儿向母亲求情,给婉儿配一位夫婿,让她也能尝到人间最世俗、也最美好的快乐。她点头道:“多谢。”
上官婉儿回到殿中,太后从书案上抬起头来道:“阿月身子怎样?”上官婉儿道:“看面色尚好。”太后略放了心,又道:“她没说什么?”上官婉儿迟疑一刻道:“公主说,为了救驸马,她愿意做任何事。”太后缓缓叹息道:“痴儿!”
在太平公主离开神都的三日后,上官婉儿掩鼻进入推事院的牢狱。虽早有准备,她仍是被浓重的血腥、粪便、腐尸、饭菜秽物糅杂的气息逼得阵阵冒冷汗。阴暗的牢房常年不见天日,潮湿的墙壁上浮着大片幽碧的苔藓。
她心中有朦胧的怨恨,不知是对来俊臣,对神皇,还是对薛绍。薛绍是大唐盛世用诗文、礼仪、自尊浇灌出的一株杜若,只合生长在琼苑玉宇之中。她和他的往昔,她对他的一颦一笑,都婉约如诗,他身上永久地散发着清雅的淡香。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在如此污秽的环境中结束少年的幻想。
进入来俊臣的衙署,她已有些摇摇欲坠,火盆中有几样形状奇特的刑具,被烧得通体炽亮。不时从各个角落传来皮鞭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皮肉烧焦的吱吱响,惨叫、呻吟、哀嚎嘈杂如纷乱的集市。
来俊臣看出她的不适,关切地问:“上官赞徳?”上官婉儿苍白着脸色望了他一眼,她与来俊臣共事已有两年,初见时还有些惊叹他近于胡人的妖异俊美,现在隔着蒸腾火光望去,只觉他与地狱中的盘荼鬼一般无二。她默默解开自己系在臂上的香囊,将其中的香丸香球都尽数倾倒进了火盆,这些贵重如黄金的凤髓香被她如此粗糙地尽数焚烧,猛然腾起的香烟浓郁刺鼻,上官婉儿才按着胸口稍稍松了口气。
她望着火盆中烧得通红的一个脑箍,低声道:“他也受过这些刑么?”
来俊臣笑道:“驸马是贵人,我还晓得分寸。”上官婉儿默默点头,道:“神皇圣旨,将薛绍杖责一百。”来俊臣倒是毫无意外之色,问道:“怎么个打法?”上官婉儿道:“神皇不曾交待。”
来俊臣嘴角一挑,笑道:“那句话,我是问上官赞徳,不是问神皇。”
上官婉儿微微一惊,凝眸注视着来俊臣,那是一双异于中原人的眸子,瞳仁儿中隐隐有莹莹碧色,让上官婉儿想起盘踞在洞穴中的蛇。
过了良久,她低声道:“我要见他一面。”
果然如来俊臣所言,薛绍的那间牢房要比旁人好过许多,牢门内外打扫得干净,几乎闻不出什么秽气。薛绍侧卧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的囚服多处被鞭伤撕裂,不知是睡去还是昏迷,他英挺的双眉微蹙,憔悴面容上隐有痛色。
来俊臣命人打开牢门,待上官婉儿进去,又将门锁上,道:“一刻之后,我来接赞徳。”便带着几个狱吏离去。
上官婉儿慢慢在薛绍身旁蹲下,她冰凉的手指探上他的额头,微有些烫,她竟鬼使神差想起他们欢好时他被欲望燃烧地火热的肌肤。她的手抚上那双眉毛,她仍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心底城墙松动的感觉,薛绍的眸子清澈儿无底,如同最深的春泉。她将他的美好告诉太平公主,太平因为来得轻易而不珍惜,她是公主,生来就有无数的人跪着等着爱她,那么上官婉儿替她珍惜。
上官婉儿是太爱自己的人,所以选择情爱时至为谨慎。她深知自己的美丽丝毫不比太平公主卑贱,薛绍的象征的平等清雅,让她想起多年前在掖廷的午后,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进满是灰尘的屋子,温暖得让人落泪。
然而薛绍辜负了她,她至今不能明白,仅仅因为太平公主给薛绍生了儿子,就让薛绍下决心斩断与她的情缘。一个纯朴之人的欺骗,比十个狡诈之徒的欺骗更致命,因为他的本意中无一丝一毫的欺骗,才让她放下防范,完全交付,真诚到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他就在她的真切中退步抽身,如同一场歌舞,舞者还在纵情地跳,歌者却忽然停了声音,让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荒凉的舞台上。
薛绍在她的抚摸下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婉儿?”上官婉儿轻笑道:“你以为是谁?太平?”薛绍咬着牙支撑起身子,上官婉儿扶住他,柔声道:“你躺着就好。”薛绍问:“太平现在怎样?”上官婉儿道:“她带着你儿子去连昌宫避暑了,放心,她身边有神皇派的太医,应该不会有事。”薛绍松弛又疲惫地点了点头:“这就好。”上官婉儿笑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着急么?你两位兄长与他们的子女,上月已经赐死了。”
薛绍没有料到如此酷忍的话被她毫无预兆地、用如此温婉的语气说出,他呆了一阵,如石雕一般僵滞了片刻。他的神情宛如有一把带锯齿的刀,戳进了胸膛又慢慢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