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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湜道:“唯一破解之策,便是复斜封。”
昔日韦氏在朝,皇后皇妃公主府中皆可置官署,绕过铨选自行委任官员,朝中称之为斜封。太平柳眉一扬,在隐几上一拍怒道:“你昏了头了!三日前陛下才于朝堂上罢黜斜封官。韦氏安乐以斜封祸国殃民,我今日再复斜封,岂非在天下人面前自绝于陛下?”
崔湜道:“韦氏安乐置斜封,不过为了收取贿赂,依附门下的,也皆宗楚客等不学无术的小人。当日满朝斜封官过万,群小但知横征暴敛求田问舍,怎能不惹民怨!而今日若只有公主府中可置官署,公主便可以此招揽俊杰之士收为己用,更有萧至忠等大臣,本有才干,此番为新贵们嫉恨攻讦,贬斥京外。若是公主肯出面解救,复其官职,他们必感戴公主再生之恩,报以国士之节。”
太平笑道:“你怎不干脆连你自己名字也说进去?你若真有才干,又有国士之节,何不直接去找太子,岂不更名正言顺?”崔湜道:“太子此番起事,靠的是昔日潜邸中一干人,这些人方入朝堂,志得意满,岂容他人分羹?大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岂能默默受制于人。”太平淡笑道:“那你又为何肯受制于我?”崔湜朗声道:“狄仁杰亦是大丈夫!”太平扑哧一笑道:“总是被你寻得话说。不过崔澄澜温润如玉,偶尔年少轻狂,倒也令人喜欢。”
崔湜丰润的唇角勾起一个妖异的笑容,他挪身到榻上,小心地将太平公主揽入怀中,低声道:“湜还有许多公主不曾见过的模样,公主定然也会喜欢。”
张说引着李隆基一路向太极殿后行,李隆基笑道:“我让先生和苏瑰各举荐一个文字雅致之人,你们倒好,举荐的都是苏瑰的儿子苏颋!是他提前关照了你么?”张说笑道:“这等大事,臣如何敢欺陛下与殿下。臣对此子知之甚深,他才思敏捷过目不忘,朝中无人能及。说起来他有今日成就,臣还有些须之功。”李隆基笑道:“先生说来听听。”
张说笑道:“臣二十年前曾游学于苏瑰府中,一日晚间离去时仆童不知跑去了何处,臣只好自己去马厩中寻马。只见马厩中坐了一个少年,虽然衣衫敝旧,头面却是梳洗的极为齐整,就着炉膛中的火光,正在吟诵庾信的诗文。臣不料学士门第,连一个厮仆都如此好学,便上前与他攀谈,更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满腹诗书,臣又要来他自己的诗作,不由大为赞赏,便与他坐在马厩中,谈诗论文足有一个时辰。这时旁的厮仆赶来,臣才知道,原来这少年,竟然便是许国公的儿子。臣急奔入内,上禀许国公,许国公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敏悟,此后便亲自教导。这苏颋弱冠既中进士,却因其强项,屡受权贵打压,到今日也只得一名微末小官。”
李隆基蹙眉道:“许国公纵然清廉,也不至于让儿子如此困窘吧?”张说叹道:“说来造孽,老苏人品文字俱佳,就是呆板执拗,家中尊卑甚是严明。苏颋的母亲不过一个下等婢女,老苏便从不令她母子上堂,只与仆夫杂处。”李隆基听罢,心头愠怒骤升,冷笑道:“我看苏瑰那几个嫡子,也无甚过人处。”张说这才猛然惊觉,自己随口说来,竟是触了太子的忌讳,忙笑道:“荆山之玉,终不受顽石所欺。若嫡子庸懦无能,亦不过虫蛇之辈耳。”
李隆基淡淡一笑道:“你可把他的诗文,诵几篇于我听。”张说一边念诵,两人徐徐来到太极殿后的庑房内,远远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唐虞膺录,画象而人知禁;夏商御图,设刑而罪不息。周秦以降,沿革罕同;汉魏而还,条流浸广。虽或轻或重,一弛一张,义在於训人,事期於肃物。然则刑辟勿用,见称於昔典;法令滋章,贻讥於前哲。陛下情在爱育,志切哀矜。疏网恢恢,实素怀之所尚;苛政察察,良夙心之所鄙……”
他念到此处,一个年老些的声音道:“小苏舍人慢些儿!这一早上几十封敕书,舍人口不干,吾辈腕子脱矣!”那清朗声音道:“诸位大人且略歇息,由学生来写。”这时一个内侍端着茶水正要入内,李隆基从他手中接过,笑着进去,见一个眉目清朗的青年官员正坐于末座上奋笔疾书,料来便是苏颋了。李隆基走上前,亲自蹲下身子,在他身旁的茶杯中注水。苏颋并未抬头,随口道:“多谢。”取过便饮,旁人却抬头惊道:“太子殿下。”
苏颋猛一侧首,正望见当朝太子蹲在他身旁,含笑望着自己,吃了一惊,忙放下茶盏,躬身拜倒道:“殿下千岁!臣冒犯殿下,请殿下治罪!”李隆基笑着扶起苏颋道:“大人为社稷辛劳,我不过借一盏水代陛下聊致谢意,尚惭过于微薄,大人不必惊惧。”他见诸人案头都堆积着许多卷轴,随意拿起几封看看,问道:“这都是苏大人口授的么?”
中书令李峤是待罪留用的,此时多少有些窘迫,讪笑道:“舍人思若涌泉,近日陛下方登基,除旧布新,每日要发出数百封诏令,多由小苏舍人口授,书吏笔录。”
李隆基激赏的目光瞟了一下苏颋,笑道:“古称一日千里,小苏舍人是矣。我在潜邸时,就仰慕舍人的诗篇,犹记得有桃花行: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恭谦温厚,有古大臣风。”苏颋不料自己少年时的诗作,太子竟然能随口诵来,惊诧之下也颇为感戴,面上微红道:“殿下谬赞,于李大人之前,臣何敢言诗。”李隆基笑道:“李大人与苏味道文擅当今,李大人,你要小心了,将来夺你们称号的,必是此人!”李峤语气中颇有感慨道:“舍人年少才俊,臣等不能及。”
李隆基正要说话,忽然高力士匆匆进来,低声禀道:“殿下,宋王来了东宫。”李隆基笑得一笑:“不能与苏舍人深聊了。过几日舍人若有闲暇,不妨来东宫少坐,我们以文会友,我再亲手为大人烹一盏茶。”众人忙躬身相送。
李隆基回到东宫,见李成器站在东宫阶下一片白花花的日头里,早已汗透重衣,不由吃了一惊,忙上前挽着李成器就向内走,又骂高力士:“外头那些守卫都是死人,就让大哥在大日头里站着!全都给我杖毙!你自己也领二十杖。”李成器忙道:“不干他们事,他们皆请我入内等候的。”李隆基诧异道:“那大哥怎么不进来。”李成器淡笑道:“你没有归来,我自然不能擅自入内。”李隆基看定李成器道:“大哥说这话,便是骂三郎了。”李成器忙笑道:“你不要多心,如今你的眷属刚入住东宫,我贸然进来,多有不便。我也只站了片刻,并未觉得有什么难捱。”
李隆基请李成器坐了,亲自去摆了手巾,递给李成器擦面,又为他斟了一盏绿豆羹,笑道:“我们又不是没上大哥门上去过,这会儿瞎计较什么。”李成器擦了擦脸,又饮下一盏羹汤,才觉稍稍透过气来,道:“我今日来,原是有事求你。”李隆基笑道:“大哥一句比一句客气,是要我跪下听么?”李成器也不知为何,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再对着这个弟弟时,凭空便觉得拘谨起来,他笑道:“这件事原是大哥理亏。我想求你,饶过宋之问。”
李隆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沉,语气倒甚是温和:“大哥与他有交情?”李成器道:“交情谈不上,只是平日里仰慕他的才学,向他请教过几次。你判了他流放岭南,那里是瘴疠之地,他已年近六十,一去恐怕无归日。宋之问虽然行止有亏,但毕竟是一代文帅,就算为我大唐多留一分文气,大哥斗胆,请你稍稍从轻处置。”
李隆基盯着李成器道:“大哥不知道当日王同皎的死因?”李成器有些惶惑:“告密的是他弟弟,也许他只是知情……”李隆基道:“若非他亲自告密,韦庶人何以会赐他高官?他宋之问一身绯袍,是王同皎血染成的!这等钻营佞幸,大哥不值为他求情。”
李成器叹了口气道:“他的功名心太重了。只是当日那个情景,但凡忠直之人,无不受祸,便是你我,也不过隐忍度日。我心中总存了一个心思,国家不以忠直取士,便怪不得士人以钻营谋身。这些人放在韦氏朝中便是佞幸,若有明君加以善用,也会成为忠直之士的。”李隆基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大哥纯是爱惜他的学问,只是此番要流放岭南的有上百人,若是单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