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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平直,其实朴质。
其实不过诉不进深闺的心事,看不穿墙下的守望,情人间俯首的呢喃,夫妻间相濡以沫的陪伴……
曲高曲低,说多说少,是情之一字,古今雷重。
相逢相思忧,
花前月下流,
两心缱绻好,
不止不方休。
……
如泣如诉,缠绵悱恻。
我想我是痴了,醉了。
琴声萦绕,音音入耳,听见的,却分明是古井无波的深水,怦然而起的跃动,久旱成焦的旱地,酣畅淋漓的霖落。
却是心甘情愿。
却是甘之如饴。
为着那乐音中的礼赞,为着那种向往,为了那种希冀。
世人之奇迹耳,再无他处……
漫漫长路兮,愿将上下寻觅,求得一人携手相拥,用彼此的温度,排遣只身为人的千古寂寞……悲欢历尽,没世不渝!
人间情在春不老——
两心相印海生潮!
舍弃如此美景,舍弃如此悦事,仙佛世外……亦有悔乎?
我泪流满面。
恍惚而崇敬的看着那不远处的凉棚,帘子后面的弹琴人,定是眼睛低低的垂下,嘴角轻轻的抿着,冷漠中,透着弹琴时才有的专注和暖意。
举步不觉,已经是向着声音里行进。
因着有绊停脚在几人身后,正一个曲调的暂歇,入了一丝的清明。心里隐约的知道,此时不是追寻歌声的时候,艰难顿首,回头去看,半盏茶的定神,方见着练武场三两成群的原先,已经不复存在。
俯仰惘然,凝神沉思,老泪纵横……是那些各样平时绝不会有的失态了然毕现,却也麻木无心,不愿多加顾及。
迟钝的四顾,半晌,才从未远的琴声萦绕里,再拉回几分失却的魂魄。茫茫人群中,循着原位寻到中间的影子,那正红了一双虎目,对着面前低首的丫头喃喃。
弦声再起,泪光朦胧的眼前,复陷一片眩然。
恍惚里,眼角边幕里一丛金亮的衣摆飘过,下一刻又重新回来,两个来往,占去了半边的视线。
苏鹊……
大约是有人在唤。
苏鹊……苏鹊……
透过眼前朦胧的光影,有团跌跌撞撞的金色,愈见愈大的行来。近了……几乎见了伸出的手,向着这边而牵。
苏鹊。
仿似直了心的孩童,索要钟爱的宝贝,仿似蒙了心的痴子,求取衷情的顾怜。
人海道情'一'
看着脚步走近,看着人影穿过迟楞的人群,看着风扬起晃亮而宽大的衣袖,看着他伸手,缓缓向上,挨近了脸庞,只在尺寸之间……
“——何人乱闯!拦住他!”
猛一个铮声,低徊婉转的琴声戛然消止。像是在头顶被人狠劲的砸了一下,迷蒙的混沌里,兀的撒进了一线清明。
“来人!”
“公府重地禁卫戍守,给我站住!”“快,拦住他!”
断了的弦音里夹杂的嗡声被人按住,天音远去,余声韵了,听得好像拉紧了的心弦,被人突然松了劲道。
好似过了百年,终于在最后的时刻缓神。
……仿若一下从九天云端,掉回了灰蒙的现世。
天上的阳光,几乎是一下子变得刺眼。侧脸低首避开,发打在面上有些疼,风吹在脸上,又觉得凉。袖脚带过,拂了满脸的不堪。再抬头,已不见举手欲拭的他人,陡然听见的,直是齐鹏一声厉喝。
“——什么事!何人喧哗!”
醒神循声,看见齐小公爷分开怔楞的人群打着轻飘的脚步往花园的门口疾走。桃花树后,是三个齐府护院和着宫里的禁卫扭着两个着了灰色家仆装的人,按在铺了圆石子后花园入口的路上。
弦音既住,西首的凉棚起了帘,张之庭从里面迈步出来。
几乎和回奔的齐小公爷撞个正着。
“禀皇上!”
齐鹏用着轻功打点,顺势弯膝,在我脚旁不远,跪下抱拳。
“是尚书令大人府上家人来报家宅走水,火势延至数间房舍,现数位家仆受伤、众多书籍章文损毁,因家中众人人惊惶未定,尚书令大人有请周尚书回府相商!”
“……何时的事!”
身边人沉声道。他迈步从侧旁走出,立时有人让路,腾出一个空敞的小圈。
“据称乃午后厨房突燃,火势蔓延迅速,烧至正中尚书令书房,众多典籍书画不及转移……”
“——齐小公爷!”
没等齐鹏说下去,不远后有人喊了一声,越开人群,踉跄冲过来。“齐小公爷!我父亲……我父亲、我家人可有事?”
齐鹏正待站起,被周子贺生按住肩膀,他就在地上扭着头答他,“周尚书莫急!尚书令大人身体无忧,说是人畜无伤,只家中部分仆人扑火受了轻伤,只是字画珠宝这些身外物损失的不清……”
“子贺,怎的好端端连着日子走水,”景元觉打断齐鹏的话,站在那里侧首,“昨夜的火头,未曾扑灭吗?”
周子贺猛的抬了头。
向来温文的杏目,这一刻浑然圆睁,红丝遍布,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跃着,震得一贯冷静的眉眼,蹙起几分狰狞。
被那灼灼逼人的凛然直视骇的惊了一惊。不由得扭头,目光带过一边,景元觉的面色却是如常。他偏头看着躬身在下却后背不住起伏的周子贺,神态里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妥,甚尔于目光的凝重中,还透着丝不知该说关切还是讶异的光。
“快回去看看吧。”他说。
那样的昂首逼视,无论如何再说不上是谦恭,然而在这声温和的吩咐后,尚书大人歇得一刻,终于垂睑,弯下了膝。
“臣,谢陛下恩典。”
尚书大人匆匆跟着两个家仆消失了影踪。
大部分人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有些迟钝的互相问起,身边无人的间隙,在人群中扭头,我看见西首凉棚里卷起了半幅帘帐,绿色的罗裙,一晃而过。
怔了有几分的时光,换几步得了个旁的角度,再看。
——京城的花魁姑娘之一以指掩口,桃面微侧,拟了一个嘘声。
继而她松手,露出一个短暂的笑颜,启口远远,做了一个口型。
芸、娘。
……
场中的议论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些许老人在和景元觉讨论火起突然,宫中城防是否要调拨些人手去施援,派人通知京兆尹调查一下可疑人等是否更好,需不需要打点其他府邸以备尚书令大人取用——
我站在人群的边角,看着散落的桃花,一瓣瓣落上自己的鞋面,堆积,重叠,凝息平复心跳。
这样一来,任谁,也再不会把昨夜周府的窃案,指向苏鹊此人了罢。
因为这个构陷臣子的黑锅……
已有万人之上的厉君,踏踏实实的背下。
按捺着心里呼唤闻哥的冲动,眼角撇过院墙边的一溜,多少陌生的面孔,终在靠边的角落里,看见那一个仰首望天的长髯中年人。
他的目光大概早越过了狭矮的院墙,触了那些鸟瞰大地的云蜺。
而这地上的火,既然已经烧起来了……
就让它,烧得更旺些吧。
我想不到比这更高明的后招。
“……想什么呢!”
闻声已有人站在身边,皱着眉头端详我的脸。
“之庭你弹得真好……真的好。”
他眉毛颤了下,一刻没有答话。彼此安静的眨眼看,脱口明明是事实的说辞,突然显了敷衍,一下子竟找不到什么形容的词汇,掏空了脑袋般傻站。
后来一方蓝帕现在了眼前。“谁像你当众泪下,还不擦?”
……也不是什么尴尬的事。
抹去眼角的水迹,纷乱中听见乐卿公子在说。语气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抱怨。“乱糟糟,这里有什么比小丫头能嫁了,还让你关心的?”
是了,多少心思也比过眼前最需要关心的人。顺着他的耳后看去,那人中靠里的一对,不大自然的挨站在一起。他们缄默的看着众人讨论,偶有相互交流的眼神,几次像是心有灵犀般欲言又止,却是消默在一方的低头红脸里……乍一看,总生出无端的戏感,好像两只单纯的羔羊,不慎掉进了不搭调的黄狼圈。
忽然那羞答答的一边,稍抬头的一瞬里恰对上了这头的目光,脸上更有一红,立即像是捞着了救命的稻草,抛了身边站着的木桩,迈着不知何时生出的碎步,哒哒哒的奔了过来。
到了近前还没有问话,那是先自己双手搅了袖摆,扭捏的问:“……周,尚书令,他家没事吧?”
我站在那里笑。
“蒙郡主关心,想必相爷一家吉星高照,不会有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