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山高兮水长,地阔兮天广……
微微笑了一下,虽然看不见,我却能一丝不差的想象出这人此时的面容。正如我一向知道的,在那萧瑟的背影之前,在那看不见的薄唇之下,吐出的笛音本是恬淡,本是温柔,好似情人呢喃,却还带着千折百转的回肠荡气,几味悠扬深涵。
山高兮水长,地阔兮天广——
御气无已游四方,神凝不灭即无惘。
每每吹弹至入神处,那一张平时冷漠淡然、总也带了几分嘲讽之色的面孔,会悄悄的升起一股子人气,或说是少见的暖意,便见额际青丝轻拂之下,一双看向虚无的沉眸,点点眉宇间似有若无的愁绪,宁静而优雅,哀伤而温柔……一人一器,仿佛入了定,入了道,入了一幅有声的画景,入了一片柔和舒润的仙家清辉。
翻个身,悠然的阖上双眼,伴着飘飘渺渺的仙音妙曲,缓缓成眠。
马车在摇晃中前行,半睡半醒之间,唯觉得依稀是窗外漫天的白雪,随着殷殷春风,都化作了一席花雨……穿云渡水,入得梦来。
大年三十一早开门,收到羽衣楼具名柳烟飞的年礼。
接东西的小六看了那包装精美的红木礼盒就羡慕不已,说咱老爷就是出众啊就是京城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头名俊俏公子啊,身为一个男人能被人家花魁姑娘这般仰慕,那是何等的厉害!
我拍着他大笑三声,随即绕过他回屋,待打开那礼盒一看,继续讪笑不止。最上面是一把漂亮的白面折扇——来自闻哥,下面上好的沉墨——范师傅的收藏,还有小札的参须鹿茸,精选的香料,各色糕点糖果……最后边上一个像是偷偷塞进来的,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除了芸师傅,还能是谁的杰作?
下午分了工钱,要回家的下人早早散了。晚上张妈显了手艺在天井里摆了一桌酒席,留下过年的几个单身丫环侍从,不讲究的一桌坐了,席间张之庭抚琴一曲,将近午夜,几个小子去院子里把炮仗点了,正融在城里漫天展开的焰火里,这么着大家热闹了一宿,把年过了。
正月初一,我和张之庭分别出门拜年。
不想再把手上的婚事拖下去,第一站我见过郡主郡王,披挂妥当,便去了齐国公府,找到那位正月回京休假三天的新任建功营统领谈判。
齐小公爷人在军营,京中消息也灵通。好在他虽然知道景元觉把他的婚事毫不客气的丢给了我,总算还心怀着一份愧疚,自以为欠着我莫大一个人情,不仅没直接把我扫地出门,还好茶奉上,老老实实听我说完来意。
听完,他沉吟半天,最终拍板。
“若是能如此解决,齐鹏求之不得。”
齐鹏生性豪爽,更添本就不喜这桩婚事,略一思索也知这是最好一条脱身之法,就点了头。
“小公爷客气礼让,是两家之福。”
我说得诚恳。不论如何,这种情况下他肯不追究小郡主下药之事,真的算是心胸豁达,更别说还能不拘一格的答应我所谓的解决之道。
“但是苏大人,齐鹏的婚事一向由奶奶做主,此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他又犹豫道。
“小公爷不必担心,太夫人已说过,此事,按您和小郡主的意思办即可。”
“哦,”他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也松一口气。早间斗胆修书给太夫人,太夫人果然不愧是实际统领齐家二十余载的女中豪杰,深明大义,智慧过人,一封回信只寥寥数语,却言尽我心中所想。
这一头算是暂时办妥。
正月初二晚,收拾妥当,上周府拜年。
周肃夫称病期间,一向在家避不见客,接待我的是周子贺。
两人聊了几句将要操办的齐国公府和玲珑郡主联姻事,言谈间,我提及最近在护国寺作壁画,完工前恐无法两边周旋,还请他多担待些。
周子贺拍案惊奇,“护国寺的壁画是贤弟画的?”
“不,周大哥误会了。护国寺的壁画主要还是画院的大人们作画,小弟只作了大雄宝殿前一面照月壁,目前还没有完工。”
“哦,哦,我还没去看过,改天一定去看看,”他点头道,又想起什么问,“大雄宝殿照月壁,是不是那幅观音坐像?”
“正是。”
“哎呀,”周子贺一下抓住我,兴奋道,“家母日前去护国寺参拜,说是见到了一幅新绘观音法相,庄严慈悲栩栩如生,一定是贤弟的佳作!”
“这……那幅画相原也是普通,必是令堂心怀善念,才能福至心灵吧?”
“想不到贤弟画马画人像出神入化,更有感念之心!”
……
正月初二上午,周府三位夫人去护国寺拜佛,自然就看到了一部分未完成的照月壁。未完成的照月壁统共四尊法相,只得一双影像,其中唯千手千眼的汉传密宗观音法相,业已完工。
周府二夫人,周子贺的生母,传闻拜佛,尤拜观音大士。
正月的天气冷得掉渣,出口即呵成白气,礼部尚书大人一直把我送出大门外,站在寒风中,仍手把手说了很多感激之语。
我按着他手一再表示大哥多番照顾小弟正是投报无门,何况此乃小弟之荣幸大可不必挂怀,直说了一炷香,才得以打道回府。
——只缘听闻周夫人不久生日,我感激她欣赏敝作无以为报,主动提出愿亲自为其绘像祝寿。周子贺是至孝之人,立即派人入内通禀,其母听说是为平山寺观音绘相之人,欣然应允,一拍即合。
算计。
此便是新年第一例,冒着新鲜年气的算计。
三分一龙
年前二十九下了一场大雪,一直积到初五的今天,还没有化开。城中道路不通,好在是毕竟是年中,没什么人出来走动的关节,京里的商家店铺也就安心借这个机会上起门板关店不开,好好享受一番难得的闲余之乐。这下子京城突然静了下来,倒是有些不像平时喧哗的首府了——只有孩子不管这些,开心自得,呼喊着在一片白茫茫中趁机玩闹。
这边周家诺大的后院里,几个丫环小厮陪着,正呼呼的雪团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笑语不休。
那是周子贺的一双儿女在院子里打雪仗。两个孩子,大的女儿方才三岁,小的儿子,才不过刚刚学会行走。双双包得浑圆,远看着好像两个会动的圆球,于家仆小心的护佑下,在破了平整白面的后花园空地里,咯咯笑着滚来滚去。
周子贺眼望着那边,时不时自然便带了笑。偶尔走过去看上两眼,教训了几句小心,再过来看过我画画,静静立不到一炷香,又得赶在那两个小家伙吵着要过来看画的时候,伸手抄起,把他们一边一个,抱了扔回院里翻滚。
屋里生了暖炉,周二夫人坐在特意搬到能看见院子位置的软靠上,微侧着眼,慈祥的看着这一幕。
她坐在那里,就像我现在在纸上勾勒的人儿一样,微微发福的身子,妥当的包裹在一身墨绿色的华服中,颈间挂着一串大小均匀、色泽柔和的珍珠,又有一串红檀木间隔翡翠珠的佛珠垂落腰间,最底处深红的穗子服帖的随着衣褶顺下。华服之上,一张保养甚好的鹅蛋脸,只眼角略带几条笑纹,斑白的头发在顶上挽成三个繁复的发髻,别着三只草叶金簪,整个人恰如其分的雍容和典雅。
周子贺的两位夫人陪坐在一旁静静的刺绣,手上女活不停,偶尔向院子里瞥上一两眼,眉眼间带着安适和满足。
母慈子孝,儿女成双,这一幅画面,是说不出的和谐美满。
和谐美满的让我下笔时,都觉得有几分嫉妒。
“周夫人,容苏鹊告个急。”
进行到一半,我匆匆搁下笔,一手覆下画架上遮盖的薄纱,“今日……好似吃凉了肚子,恕罪恕罪。”
周二夫人在软靠上,微微向上坐正,“啊呀,那怎么好,快叫贺儿与苏大人带路。”
她转身要叫儿媳妇唤周子贺进来,我脸上陀红,连连摆手不停,“周夫人不必麻烦,苏鹊认得,认得。”
“哦……”周夫人理解的点点头,两位夫人继续低下头刺绣。
今日第三回了,她们见怪不怪。
手捧了肚子,我欲迈步出门,又不免回头为难的看了看画架,自言自语,“这个画得要完未完的差一笔,真是,哎,只好先搁着一会再回来修补……”
“不急于一时,老身总是空闲,苏大人快去吧。”周夫人笑的端庄而和熙,眼睛透过我,若有若无的飘向画板。
我宽心的撂笔,三天了,画完带走作画带来,我有信心,就算周夫人再好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