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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个招手的动作是熟悉的。
我关上窗户,悄身走到门口,“啪啦”一声拉开房门。
贴在门口的掌柜和小二立刻摔了个不轻。
我冷冷看着倒在我房间地上的这两人,伸出手指上李掌柜多肉的鼻子: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是,是!”
掌柜忙不迭的爬起来,顺手拉起给他当了肉垫龇牙咧嘴的小二。
“爷我现在要歇息,最忌讳就是有人在这偷偷摸摸候着,如果今晚你们敢再踏上这二楼一步,明天我就叫人来把这里拆了!”
我恶狠狠的说,看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
有本事就尝尝你们“苏大人”的手段吧。
关上门,插上门闩,吹灭蜡烛,打开窗户。
窗下那个人影还在。
拿了根筷子固定支住窗户,手扶窗棂,我纵身一跃。
来到那人身前,我低声唤了声:“芸师父。”
“跟着。”
芸师父并不回头,身法一动,已经飘出数丈。
吸一口气,提身而追。
方向不是去普济寺,而是往北。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芸师父忽的住了脚。一时收不住步子,差点冲撞上去,她伸手带了我一把,两人闪身到一条小巷。
前面路上,立刻有两个与我们身形相像的黑影奔了出去。而我和芸师父在黑影彻底消失后,转向另一个方向疾奔。
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幢宅子外停下。
“持灯照通途,暗夜明察。”芸师父轻叩门扉,沉声说道。“是芸二娘。”
门开了。
我们闪身进去,我看见开门的人,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赵七叔。”
“小祖宗!”赵七叔惊喜的说。
“……”
他这声充满感情的久违的呼唤,还真是……
见我一脸尴尬,赵七叔看看四周,呵呵改口道,“二主子。”
——六年前明王诈死,手下和他一起隐姓埋名,在北方建立了长夜庄。为了不泄露身份,庄里的人以辈分排座次相称,从庄主依次往下,范大先生,芸二娘,赵七叔……我呢,没有排号,老辈的人以前叫我“小祖宗”,现在么……
“七叔,您老还是叫我‘小祖宗’好些。”我也呵呵干笑。
“进去再说。”芸师父边吩咐边把我推进门去,又转身叮咛,“赵七,你可看好了。”
“二娘你就放心吧。”
只来得及冲赵七叔笑笑,就跟着芸师父向里走,沿途又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也不及停留。
宅子内堂,闻哥早早在座,左首稳坐着一个青衫布衣的中年男子。
“哥!范师傅……”
前一声我叫的欢喜,后一声却打了折扣。
“你来了。”范师傅淡淡抬眉。
一年不见,他更显消瘦了,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只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犀利无比,随便一扫,就是迫人的寒光。
我最怕的就是这双眼睛,以前所有的胡闹和偷懒,全部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
“范师傅。”
规规矩矩跪下磕头,然后接了芸师父递过来的茶盅,双手托了,恭恭敬敬的递上。
“以前我就说过,你不是池中之物,却想不你如此年轻,就出人头地。”
范师傅接过我的茶,放在一边,没有喝,“当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也该称你一声‘苏学士’了?”
他知道得好快。
心中暗叫不妙,我只顾着一人在客栈中失魂落魄,却没有向闻哥报备这样的大事。闻哥不在意,范师傅面前却说不过去。
“范师傅,鹊儿不是有心欺瞒……”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答。
范师傅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安静。
我就那么一直跪着。
用眼角撇向闻哥,闻哥正襟危坐,偶尔看我一眼,眸中略带紧张,却抿着嘴一声不吭。他敬重范师傅,再疼我,他也明白在范师傅面前造次,我只会更惨而已。
心中叹气……今天已经这么跪着两回了,膝盖那里,明天肯定要肿。
一炷香过去,还是芸师父插嘴了:“老范,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起来。”范师傅终于说。
我爬起来,不敢伸手去揉膝盖,规规矩矩的立在下面。此时是不能透出一丝委屈,不然会被他君子不齿,大骂软弱无能。
“坐。”
终于,又等来了冷冷的一句。范师傅严苛,却不是个残忍的人。
一旁小凳上坐了,等他吩咐。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是。”
巨细无遗的一一道来,不时被范师傅插话打断,每一次都详加解释。
“老四都告诉你他是元觉了,你怎么还反应不过来?”
他眼睛盯着我,手在桌子上猛的一拍。
我听得一悚,继而苦笑,怎么人人都觉得,记得皇上的名讳是这么正常一件事。我又不是天天随侍皇家的,我记得闻哥一个人的名讳,还不够么……
嘴巴一动,还是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鹊儿糊涂。”
“你是糊涂!”他伸指指着我,须臾又放下去,“罢,罢,若不是你糊里糊涂,你也没这个机缘。”
“范师傅,”闻哥插嘴,“这事也怪我,前几天鹊儿问过我廉王老四,是我一时大意没有细查,那元冀前年从军北境至今失踪,是廉王家按下了消息。”
我默默听了,心中暗惊,真的廉王四子失踪近两年,可不就是死了?那日我在廉王府上不知其中隐情,说起与北和谈之事,自管自顾滔滔不绝,那上下几口是怎么忍得的啊。
“凭你在廉王府发的那番宏论,我还真是看轻了你。”
范师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想。
我赶紧说,“师傅,您别笑话鹊儿了……”
“我有没有开玩笑我自己清楚,你以为我范楚云,是随便夸人的吗!”
想不到他立时变脸,拍桌骂人。
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鹊儿也是得师傅多年悉心教诲,栽培出来的人,也难怪四弟看得中。”闻哥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打圆场。
范师傅的脸色有所缓和,“不错,你这么歪打正着入朝,倒是省事。”
他转向闻哥,“自己人去了老四身边,行事便宜,我们以此改变计划,也可……”
“可——”
我心一惊,欲言又止。
“什么?”范师傅转过头来。
“可是……”我低着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今天我已经拒绝入朝为官了。”
空气倏的变冷。
眼角瞥到闻哥前倾的身子缓缓的坐回去,似是松了一口气。范师傅的身子却是僵直,片刻之后,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为什么?”
我惴惴不语,心想如何不越说越错。
范师傅等不及我答话,起身踱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半晌没有做声。我不敢抬头,头上两道目光森然射下的感觉,却如芒在背。
“哈哈……”突然他怒极反笑,“你该不会……为赌一口该死的气吧?”
一针见血。
我大汗淋漓,为了这个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错的离谱了,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使不抬头看,也能感觉到范师傅灼人的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我的头顶。
“啪!”
响亮而干脆的一巴掌,右脸一阵火辣辣。
“你……你到底把这些年都当成什么了!你又把二殿下当成什么了!”他的声音都带了颤。
我从凳子上爬下来,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你说!”
我不敢说。
又是一巴掌扇过来,眼前直冒金星。
“范师傅,鹊儿不入‘长夜庄’是我们早就说好的……”
闻哥不忍,起身过来插嘴。
的确,自两年前我下山出庄起,就不再是庄里的人了。
“殿下!”
范师傅转头,长叹一声,“不在‘庄’,他也不是独活于世,况且事到如今,难道您还以为他真能退的出去?”
闻哥要说话,我先开口,“哥,范师傅说的对。”
“你……”闻哥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哼,好样的,你倒是知道殿下疼你,可你说说,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范师傅一脚踹过来,我没敢躲,一倒,赶紧又爬回来跪好。
他来回踱步,语不成句,“你赌气!你清高!你意气用事!那么多人的生死,你懂不懂!”
“是鹊儿任性了。”
“任性?”
范师傅气得浑身发抖,“混帐!你有什么资格任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放你在广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