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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朝堂,呵呵,”他得意的笑道,“何必呢?老祖宗世袭惘替的制度还在,只要摆出这么一张无害的面孔,明哲保身,就可游离其外,坐享荣华富贵——岂不幸甚妙哉?”
好一张无所顾忌的嬉笑嘴脸,我惊怒之下,竟连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天地良心,同是太宗子孙,本来还以为这人和那人有几分相似,原来不过一只混吃等死的大虫!
他看我脸色骤变,“咦”了一声,眨眨眼,“你倒是在生什么气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生的这叫什么气啊,真是给他弄昏了头。
甩袖转身。
“喂,喂!”四公子在我身后喊,“你去哪啊?”
“回去睡觉!”
我闷声答道,径自往馆驿而去。
沿街看着满是眉开眼笑的老百姓,男女老少,不分彼此,都端着酒杯在大声欢庆。酒肆老板今夜挂出牌子,客过留人,人人免费一碗!我路过的时候,几个人还拉着我,非要一起喝一杯。
盛情难却,勉强喝了一碗酒,看着他们开心得又唱又跳,却心中酸痛。
小小的贼寇,竟将一方百姓逼至此处。
当年太宗东方扬鞭,马立高岗,曾豪气万千的言道,从今往后,我景氏顺应天意,沃此土地,泽此万民!
区区三代一过,他留下的景氏王朝,就到了这种地步。
天下没有几个明白的人,明白的人,又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生如梦
第二日一早,蒙恒说是休假已满,赶着要回京复命,婉拒了县太爷盛情挽留。李县令甚是不舍,一直送到涂山界碑,才看我们几个绝尘而去。
一路上也不多话,大家催马赶路,要把在这涂山县耽搁下的时间赶回来。
四公子还在我旁边,不过我懒得理他。反正昨天我已凶相毕露,抛开大小尊卑,以后的逢迎倒也省了。
他还是神态自若,谈笑风生。
我板着一张脸,答多说少。
到了后来,想想也罢,反正还要同路数日,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这种情况,到了傍晚,就有了转机。
其实中午开始,我就知道不对,不过是强耐着不想张口罢了。
傍晚歇宿华阳镇,没有官驿,便投在一家客栈。
入门,分房,各自进去更衣歇息。
我推开我那间,门一关,爬上床,再也不动。
不一会小二在门口叫吃饭,我都懒得应声。
过一会四公子随侍的刘玉过来问我,估计被我吓到了,楞在一边。
我哑着嗓子道,“不吃饭了,我睡会。”
说完累得要命,理会不得,闭眼睡觉。
一觉昏睡,醒来是一身冷汗,还没爬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
好容易坐起身,模模糊糊看见房里灯火昏暗,圆桌前有个人影。
“四公子?”
我唤一声,声音难听得像只嘎嘎叫的乌鸦。
那人从桌旁回过头,放下手中的文书,走过来。
“醒了?”他居高临下的问。
我点头,废话。
四公子一脸寒霜。“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现在几时了?”
“丑时过半。”
“哦……”原来已经过了近四个时辰。
四公子来回瞪几眼,终于发作:“你这人,生病了白天怎么也不说一声!”
……
很想翻白眼,他生什么气,如果不是他知情不报拉我在山上趴一夜,我何至于如此……
“一点风寒罢了,不碍事的。”
“一点风寒?哼,晚上大夫来看过,说是积年痼疾,受了凉就会高热不退,”四公子凶巴巴的指着我,完全是兴师问罪的口吻,“你区区十七少年,怎么会有这种凶险的毛病?”
着实叹了口气,行旅生病已经不幸,病了还被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骂,更加窝心,到头来骂人的人还是半个导致我生病的元凶,真是,何其委屈……
“其实,”我对着这当了凶徒还不自知的人,软声解释,“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乱跑,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你什么?”
“我小时候,”我忍着嗓子的不适给他重复,“曾经掉过冰窟窿!”
四公子怒容未消,一时不及转换,“掉,掉进冰窟窿?”
“是啊。”
我对着面前这尊木雕泥塑点头。
“……”
四公子脸上隐隐抽搐,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几番挣扎过后,他板着脸愤愤不平的一拂袖。
“什么鬼毛病!”
唉,自家丑事都被我据实以告了,还要我怎样。
想想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掀开被子,扶着床沿站起来。
“你做什么?”四公子瞪着我。
“四公子,”我爬下床来站稳,“苏鹊恐怕还要歇得几日,不能随您上路了。明日您起身时,也不知苏鹊是昏是醒,一路上承蒙您照顾,心中感激,现在就拜别了您。”
本来该跪,又怕不稳,我拜了两拜,摇摇晃晃站起。
四公子仍站着瞪我,俊脸渐渐僵硬。
半晌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歇着吧。”他挥手说道,“我会吩咐下去,让这家客栈上心招呼。”
“苏鹊多谢四公子,他日有缘,再行拜谢。”
送了他出去,我回来看桌上有药,还不太凉,喝了,拿了旁边的干净衣服换了,又爬回床上。
躺在那里,身体疲倦,却毫无睡意。
天寒地冻,我烧的身体滚烫。
可还是觉得冷,冷得咬紧牙关,冷得浑身打颤,冷得只觉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全是冰雪。
白茫茫中看见苏伯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他……干什么要自己举起剑!
“小少爷,您千万要保重,千万!”
他哀哀的看我,眼中满是不舍。
我想喊他,可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呀呀的嘶声。
我想伸手,想跑过去,可有人抓着我,紧紧不放。
那人把我搂在怀里,按着我转身,不让我看那一幕。
可我知道……
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打湿了那人的胸膛。
“不要哭。”
弄湿了他的衣服,他大概就要把我从马上扔下去了吧?
我才不在乎。
疯了一般的要推开他,可那人紧紧抱着我,把我裹在他的白裘中。
“孩子,别哭,你不是一人,从今天起……”
他在我耳边说。
健硕的胸膛很温暖,我听得见那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在我耳边,一遍遍的重复。
“我是你的哥哥……我就是你的哥哥!”
……
醒来,脸上湿湿一片,果然人一软弱,就容易白日做梦。
囫囵一把将脸抹净,抬头看天,估计已是午后了。趁着有点精神,从床上爬下来,开门唤小二。
小二果是得了招呼的,立即端了水和饭食进来。
洗漱完毕,用了饭食,小二又端了药进来。
我看看那黑漆漆粘乎乎的一碗,摆摆手。
“你放下吧。”
“公子,你不喝吗?”
“唔。”
小二端着个空盘子,还是不走。
我无奈,干脆把话说明白,“我这病自己清楚,睡睡就好了,你也不用费心给我熬药了。”
小二没动,一脸苦相道,“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昨天那位爷可是吩咐过的,要我看着您吃,看着您喝。”
什么人,走了竟然还余孽未消。
我俩对视半天,小二咧着一嘴白牙冲我笑,没动。
……我妥协。
一仰脖子喝完,速度之快,小二看杵在那里。
这会我咧嘴笑,“怎么,还要看着我睡,看着我拉呢?”
“……公子精神好,有劲说笑呢。”
小二一副不和病人计较的神情,高高兴兴的收了碗筷,出去前还说,“晚上我给您拿蜜饯过过药,您多吃多喝,哎,好的快。”
呵,厉害啊,廉王公子的赏银,敢情和我的吃喝挂钩了。
闷在房中读了会书,到傍晚热度又袭上来,乖乖到床上躺下,蒙头大睡。
又在午夜醒来,脸上又湿湿一片。
揉揉酸涩的眼睛,我怅然,真是不明白,因为清醒的时候人会忘记,所以需要在梦里重温过去?
眼睛干,看不清楚东西,缓了一会看清楚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猛地坐起来,瞅着眼前的人发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哑着嗓子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口气实在不善。
四公子云淡风轻的笑,眼眸低垂,示意我往下看。不及细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暗骂一句该死,放开他手。
他不介意的缩回去,摩挲一下,再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