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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哗啦啦响起,崔雪麟先跨出木桶,拿起一条浴巾围在腰间,顾朝曦扶着桶沿站起身,崔雪麟把另一条浴巾给他披上,横抱起他走向床榻。
细心擦干净他身上的每一颗水珠,再拿了新的亵衣给他穿好。门外墨书再度硬着头皮敲门喊道:“崔大人,太后懿旨,宣您入宫。”
顾朝曦双臂环住崔雪麟的腰,把头靠在他腿上。
崔雪麟轻声道:“出云,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
顾朝曦闷声说:“我难受。”
“哪里难受?”
他左手按了按胸口,“这里疼。”
崔雪麟皱眉道:“墨书请了大夫看了么?说了是什么病么?开了药不曾?”
“这病没得治。”顾朝曦把头埋到他小腹上方,轻叹了口气,“你抱紧我,抱紧我我就不疼了。”
崔雪麟没奈何抱紧他,“出云你这样像讨糖吃的小孩。”
顾朝曦道:“我不要糖吃,我要你给我唱歌。”
崔雪麟张口结舌:“我、我不会啊。”
“随便唱什么。”
“真的不会。”
“那……”顾朝曦道,“那就念首诗给我听吧。”他指了指桌子上,“上面翻开的那页。”
崔雪麟拿过来一看,却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顾朝曦竟然真的在他念诗的声音里沉静下来,崔雪麟读到“乐夫天命复奚疑时”怀中的人双目紧闭,气息平稳,看样子已经睡过去了。
他凝视着顾朝曦沉睡的容颜,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
房门外响起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门口徘徊。崔雪麟只得轻轻把顾朝曦移到床榻上,再把锦被拉上他肩头,被角掖好,才迈步出去。
夏知和墨书已经在外着急等待了很久,夏知一见崔雪麟出来连忙迎上去,崔雪麟冲他摆了摆手,轻手轻脚掩好了门,径直往外走。
东院外有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候着,崔雪麟没有骑马,上了马车,夏知和墨书忙也跟上去。
此时崔雪麟已经换了便服,天青色的谰衣,腰间挂着一串玉串杂佩,行走起来玉佩撞击的声音配着他衣带当风,潇洒地仿佛京中寻常的贵族公子一般。
他对墨书说:“出云他……我看着有些不好,你留下来照看着,我快去快回。”
墨书应了,只有夏知跟着崔雪麟上车。
上了车,崔雪麟这才问夏知:“圣上准备怎么处置裴翰?”
裴翰其实不算是造反,他不过是挟持了皇帝然后挟持皇后,为的是想要救出自己被迫深处几十年深宫的母亲。
想造反的是别有用心的大祭司,可是,谁让他裴翰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魏朝魏庄帝的嫡长子,魏哀帝魏休音的皇兄,这样好的造反身份,如何不让大祭司起心利用呢?
造反之人是前朝嫡系皇族,找死再没有了吧。
崔雪麟心想:这裴翰看起来也没笨成这样,怎么这样喜欢找死?
夏知低声道:“圣上说,要封裴翰为拘王、崔蕊珠为太妃,说是以示我天朝风度。”
崔雪麟诧异地挑了挑眉:这水越来越混了。
当下也不再多问,马车稳稳当当地往宫城而去。
顾朝曦等崔雪麟离开了,房中寂寂下去了才缓缓睁开双目,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直直平躺,床顶朱纱织锦花纹映入眼帘。
腰部还有些微微疼痛,全是方才那人放纵的后果,悄悄松了口气,顿时皱起眉来。
他没说谎,胸口真的疼,一直疼,从前几天开始,一直疼痛,虽然有时候疼痛缓和,却没有断过。
而往往崔雪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疼痛就会更加剧烈。
他揪着前胸的衣襟,贝齿咬着唇瓣,直到尝到血液的味道。脸埋进锦衾绣枕中,低低呜咽着:“归去来兮、归去来兮……何处是归处?师父,我真的尝到那种宁放弃生命都不愿意放弃的甜美滋味。可此时——你要我,如何放弃?如何归去?”
第六十二章 知来者之可追(1)
太后这回召见并没有在阴冷的太极宫,而是在大明宫中的归真院。
归真院,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修道诵佛之人所居的地方。在内宫中,也算是妃子们足不出会修道礼佛之处。
崔雪麟被引领着到达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懵懂,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太后此刻要召见他,照理说现在大事已毕,应当无事了才是,更何况一路上来,夏知同他说,太后马上就要启程回骊山骊宫了才召见他的,时间挺紧迫的。
太后对这座大明宫,或者对这个京中富丽宫城的喜爱,似乎远远比不上温泉涵养的骊宫。
这件事京中早有传言,以前都说是因为太后早年和太祖一路征战,烙下病根,需要调养。自皇帝亲政后,牵扯到宇文家,太后此举的寓意就不言自明了。
但,这也不足以成为太后如此疏远皇帝的理由吧?
今日的事情算是很严重的,前朝皇族造反,太后虽然算是带兵勤王,皇帝也没有任何损伤,事态也已经平息,可太后为何连在宫中住一天都不愿呢?
心头涌上种种疑问,崔雪麟推开了归真院,居仙殿的门。
宫女们都被屏退离去,夏知早在归真院前就告辞,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居仙殿正殿,
此时宵禁已过,居仙殿中点起了十几支百凤金翅烛,可这般光辉仍然不足以照亮整个宫室。他的脚步声和风声一起在宫室中回荡,等走到了供奉中灵牌、悬挂着先人画像的灵案前时,太后的身影才终于出现。
崔雪麟执礼道:“微臣崔雪麟拜见太后。”
太后已经换下了白日里那一身银白铠甲,恢复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姿容,只是经历过白日里那一场动乱,崔雪麟依旧隐隐能够感受到她身上不怒自威的冷厉杀气。
“你来了。”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太后面对崔雪麟十分和颜悦色,好似比见到自己儿子还要高兴,甚至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前拉了几步。
崔雪麟被她这热切态度惊了一惊,正愣怔间,听到执着他手的贵妇一手指了指灵堂上的一个牌位轻声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崔雪麟看到漆黑灵牌上金漆大写着一行字——吾女临珫,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大燕秦国公主。
灵牌之上还悬挂着一幅画像,看纸张泛黄似乎成画时间距今已经很长了,画上俨然画着灵牌供奉的主人,秦国公主燕临珫。
崔雪麟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看得眼睛几乎发直却终究不肯眨一下,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然觉得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熟悉。
这位公主和太后更像一些,也就和汝珍公主燕临瑗甚至当今皇帝都不像。
他正看着,越看越迷惑又越来越移不开眼。那边太后看他如此,眸中流露出几许奇异的神色,似乎隐含悲伤,又似乎感慨。
太后点燃了三支香递到崔雪麟面前,崔雪麟接过,下意识跪在蒲团上,三拜之后,插香入鼎。
袅袅香烟中,他听到太后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珫儿是哀家刚嫁给先帝时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之后一直随军,从小就喜欢战场上英雄,她的梦想也是能够嫁给一个英雄,可惜她命薄,没能等到大燕建国没能享受荣华富贵,和她的几个哥哥一样都做了乱世中的冤魂。哀家、哀家每次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明宫都会想起我皇族为这个天下所付出,真是太过惨烈……”
原来,这才是太后不愿踏足宫城的原因么。崔雪麟一拜再拜,额头触地。
太后的声音有些微弱的颤抖,提及骨肉之情,即便是她这般巾帼英雄也在所难免悲伤。“哀家就要启程回骊宫去,走之前就来祭拜一下她,好长时间没来看她了,想必她也寂寞得很。”
崔雪麟站起身来,再度抬起头凝视着那画像,画中女子正是如花的年纪,风华正茂娇艳美丽,如同一支闹春意的红杏。他想都没细想,脱口而出道:“既然长公主喜欢英雄,微臣也勉强算得上一个英雄,日后太后不再,微臣愿意代太后来祭奠公主。”
他话音才落,转过头去看太后,却是一惊。
太后捂住嘴,往时含威的凤目此刻溢满泪水,似乎一动就会有泪珠滚落下来。
“太后?”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崔雪麟踌躇了一会儿,又道,“微臣僭越了……”
“不是。”太后摇了摇头,手背一抹眼角滑下的泪珠,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了声音,“如此,多谢你了。”
送崔雪麟离开后,太后倚门望着那夜色中隐隐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