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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温暖极为熟悉,剑自鸣拼命催促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即便回不到十年前,早点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能让她少多少担心呢?
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她一向喜欢看他示弱。所以,再多让她高兴一点,说一点什么——
“……悠,小悠……说点什么,我,难受……”
禁锢住他的怀抱蓦地一紧。剑自鸣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抱着。高亢的情绪立刻冷却——悠涟不可能这样抱着他。紧接着,他感觉到充斥于四肢百骸的暖流。
曲放忧。
连这都忘了。这次的毒好厉害。
剑自鸣自嘲地牵动嘴角,却未能如愿。好在曲放忧紧抱着他,两人的胸口紧贴在一起,他的头靠着他的肩,彼此看不到表情。
剑自鸣在心中默念:放忧很好,放忧很好……忽而想到谢豫曾问过:你找曲放忧,是真的喜欢,还是要给悠涟一个交待?
剑自鸣曾自问,若那时悠涟已然自尽,自己会不会为她死?答案是——不。她的感情,他担不起受不住,所以,必须舍弃。至于曲放忧……
“我……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说给你听……”
曲放忧清澈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剑自鸣定下心神倾听。尽管难受得想要发狂,但有什么事情可干总要好些。
曲放忧好似知道他的意图,缓缓地说:“……师傅觉得内功会影响拿刀剑的感觉,所以要我们先把招式演练纯熟再练内功。我比小师妹早三年上雪山,眼看着她像我先前,冻得整夜睡不着觉。师傅和叶女侠都不是会关照人的人。小师妹也就只能和我亲近。她冷,我抱着她,一起打哆嗦。”
“那天,大概是入冬后吧,我们吵了架。然后我就找不到她了。我猜她去了山下的小镇。师傅和叶女侠不到吃饭不会找人。我想在晚饭前找回她,瞒过去。”
“结果,镇子上找遍了,都找不到人。我猜小师妹可能已经回去了。天黑了,我不敢自己回去,就还在镇子上晃荡。饿着肚子熬夜,很冷。我为了不冻死,不停地跑。”
“终于熬到天亮,我也找着小师妹了。她窝在一个避风的小角落里,睡得很香。那里有好些猫,黑的、白的、黄的、花的,我才知道那镇子上有这么多猫。它们团着身子靠着小师妹,瞪我。”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连那些猫都不赶,至少我没见她睡这么香。那铁定是不冷。”
“之后我就想:练武一定要有所收益才行。师傅说我娘不想我练武,但他见我喜欢刀,舍不得不教我。可是,小师妹喜欢刀更胜于剑,他却不肯教。所以我跟师傅说,我要练一门会很暖和的内功,把山上的雪都化掉。然后我学刀,小师妹学剑,然后她教我我教她,就什么都会了。”
“结果还是我亏了。小师妹什么都弄不明白,师傅嫌麻烦,就着我的话,教会了我,要我教她,中间什么都不管。呐,你想学叶女侠的‘千岳飘影’吗?我可以教你,不过要你好起来才行。”
曲放忧的内力非常温暖,他的体温、声音,以及他说的事情,都温暖而且美好。剑自鸣感受到那份美好,很努力地对他说:“不用……放忧,这次我也喝了酒,你要不要抱抱我?”他听到曲放忧在耳边笑:“我不正抱着你么?”——揶揄中带着一点点宠腻,很容易令人沉醉——“呐,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好多了。那就睡一睡,歇歇。我在这里,就算只为了小师妹,也不会让你死的。”
剑自鸣这才发现已经熬过了最为难受的时刻,疲惫立刻压倒了痛苦。他决定听曲放忧的建议,小睡一下,不料一闭上眼睛就睡沉了。
剑自鸣醒来之前就感到了在周身运转的充沛鲜活的热度,想到它不会因清醒而消失,便睁开了眼睛。
曲放忧把他抱得很牢,感到他的活动才知道他醒了。“怎么样?”他问他。
“什么时候了?”
“快黑天了。倚红已经给你解了毒。”曲放忧的声音有些沉。剑自鸣打断他,说:“你睡一下。我现在很好。”
“真的?”
“不骗你。”
剑自鸣的话音刚落,曲放忧的身体已经沉了下去。一靠上床面,他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是累得狠了。
剑自鸣想摸一摸他的脸,抬起手又放下了。“谢谢。”他小声说。如果可能,真想把你锁在身边。
曲放忧或许被他的声音惊动了,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腰。
剑自鸣一惊,仿佛有什么坍塌的声音自心底传出来。他以为曲放忧足够潇洒,所以,他们的僵持总要他来妥协,所有的进展也都要他先提出要求。结果,他还是低估了他。曲放忧想拿就拿想放就放,绝不会纠结。
剑自鸣小心查看曲放忧的胳膊,见伤口都已处理妥当,才放下心。
过不多久,翠袖进来,发现剑自鸣醒了,立即笑开了眼。“公子,臧青弦上午就在外边等……”她话未说完,就拔出腰间的剑,转身疾砍。
铮!
剑的去势被截。截住它的人退了半步,主动收起武器。
“青弦,我说过,秋水居不得擅闯。”剑自鸣轻声道。他随即起身,随便拉件外衣穿上,走到屋外。翠袖也跟着退出来,随手关上门。
臧青弦已看清屋内的情形,知道他不想吵了曲放忧,便放轻声音,解释:“属下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剑自鸣说。
“……可是……”臧青弦欲言又止。剑自鸣忽然明白他的担忧,便对他说:“他是谁,我又是谁?没什么好吃醋的。谢豫去见悠涟了?”
臧青弦点头。
剑自鸣努力笑了笑:“我连她都可以放手。”
臧青弦蓦地变了脸色,道:“您不是……”
“我喜欢她。这么些年,我终于敢承认我喜欢她。不过还是不能让她知道。你告诉谢豫,如果他让悠涟不快活,我会让他一辈子不得安宁。”
臧青弦点头应下,然后问:“那两个人怎么处理?”
“看好徐鉴,盯紧杨宏远。”剑自鸣说罢,见臧青弦面露疑惑,解释道:“但凡是习武的人,报仇的时候挥刀乱砍总比下毒来得爽快,下毒失败时尤其如此。徐鉴不动兵刃,看来杀死程一闪并不是他的底线。这个人还用得,只是要多留心些。至于杨宏远……现在杀他未免让人心寒,还是等他再做点什么出来吧。他闲不住。”
“是。”
剑自鸣紧了紧领口。衣服穿得不够厚实,在外边呆久了总还是有些冷。他见臧青弦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还有什么事?”
臧青弦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玉瓶,递给剑自鸣,说:“谢豫说你还要这个东西……”
剑自鸣接过瓶子,微微一笑,说:“我的东西,丢了就丢了。但已经送了人的,就算他不要也得取回来。青弦,你不是真想杀他还好,不然,就要避得仔细些。他功力比你深厚,反应也快,下手够狠,你赢不了他,没必要搭上命。”
“可是……”臧青弦咬唇思索片,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口:“他的武功,并无特别之处……”
“他总能让那些世家子弟在重伤之前认输,这难道不是本事?而且,能用平凡无奇的招式胜过别人的看家本领,得有怎样的修为见地?——很多事,即便亲眼所见仍做不得准。青弦,有件事你一直想问,也一直开不了口。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不是,都不是。我喜欢谁由我自己决定。能改变它的也只有我。你明白了吗?”
臧青弦的脸色已然惨白。他确实一直想问:为什么我不行?因为我是你的下属?因为我能力不及,还是因为任苍澜?只要有别的人喜欢你就退让,是不是?
剑自鸣早就知道,且已回答得十分明白。
十年前,他退让的时候,尚没有人真心爱上季悠潋。十年后的现在,他对曲放忧出手,也没有在乎多少人对他青眼有加。
剑自鸣一直是剑自鸣,至少他知道的这十年来,他没有变过。
“属下这就回去,请教主早日即位。”臧青弦说罢,翻墙走了。
剑自鸣摇了摇头,对候在一旁的翠袖说:“取纸笔来,还有,鸽子。”
☆、第 12 章
曲放忧在梦中豪饮,名酒无味,满桌珍肴香气四溢。忽而听到有人唤他,声音低沉温和。他凝神细听,继而清醒。那是剑自鸣的声音。
剑自鸣多少带点宠溺地笑着,说:“听说你一天都没有吃饭,先起来吃点吧。”
曲放忧觉得头有点沉,刚要说不饿,恰闻到食物的香气,与梦中的十分相似。抬头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