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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嘴角竟是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随着那逐渐燃起的火光和放大变调的哭喊而变得愈发艳丽,艳丽到绝美,艳丽到扭曲,艳丽到刺目。
许久之后,草垛里已然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平静,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腥膻的气息,却浓重得刺鼻。
而慕容冲此时见那火光已然变弱了几分,曾经喊着让他“不得好死”的人,已然成了灰烬。他仿佛见了十分有趣的事一般,竟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微微弓起了身子。
自己迟早是会下地狱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须旁人来提醒?
然而猛然的大笑,却牵动了腰间的伤,慕容冲整个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却又若无其事收起笑意,站直了身子。
而他神色里细微的变化却未曾逃脱过韩延的双眼,他当即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慕容冲的腕子,肃然道:“跟我来!”
慕容冲抬眼看了看他,微微用力想要挣脱。末了却终是垂下眼,任他拉走。
*****
帐内,慕容冲倚靠在床边。韩延带来的大夫立在一旁,慢慢地替他褪去衣衫。
慕容冲的身体除却十年前那不能提及的痕迹外,依然是白皙得刺目。韩延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他的周身,不由自主地便不舍得放过任何一处。
可是及至伤口处的绷带解开之后,伤口处却仍是在隐约渗着殷红。
韩延的心微微地收紧。凭着自己方才看到慕容冲那近乎疯狂的举动,加上自己一路而来看到的遍地狼藉,这一个月来他在山中是何等情形,便分毫不难想象。
比任何人都想要阻止他,可是目光落在脖颈处的咬痕上时,又只能暗暗自嘲。没有人知道他心中仇恨究竟有多么浓重,所以此时此刻,没有能够让他放弃复仇。
何况,此刻的自己,又能凭什么,以何种立场去阻止?
忽然听闻耳边一声闷哼,韩延收回思绪,抬眼看向对方的面容,才发现慕容冲虽然微闭着眼,面色平静,然而额前却隐约渗出了些汗来。
于是他走过去用衣袖轻轻地擦了擦。
慕容冲睁开眼,垂眼对正在替自己上药的大夫淡淡道了句“无妨”后,又抬眼望向韩延道:“你是如何找到孤的?”
韩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循着山上燃着的火光去找,又有何难?”顿了顿又盯着他道,“我若不将大夫带来,这伤你岂非便一直弃之不理?”
慕容冲垂下眼不作答,过了许久,才低不可闻地道了声“多谢”。
韩延怔了怔,随即问道:“冲儿,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苻宏退兵之后,苻坚便一直困守长安,任孤在此如何寻衅都不见反应,”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如此已是一月有余,孤不能再空等下去。此时我军正是士气高涨,自然是伺机……再入长安!”
韩延看着他,欲言又止。实则他将要说什么,自己开口问出之时,心中便已然能知晓几分。这一日终究会来的,或早或晚,也许并无二致。他能做的,唯有尽自己所能,去保全这个永远不懂得顾惜自己的人。
只问缘由,不问结果。
于是他只是颔首,道:“冲儿,我肩伤已好,且容我留在山中罢。”
慕容冲抬眼看着他,略一迟疑,却终是颔首道:“也罢。”然后他转过头,对面前正在替自己包扎的大夫道,“再绑紧些。”
那大夫面露迟疑,道:“陛下,这倘若绑得太紧,只怕不利于伤口复原啊。再者,陛下这些日子应当多加修养才是,不宜……”
“照孤所言,绑紧便是。”慕容冲淡淡地打断,面色略略沉了下去。
那大夫见状再不敢多言,只得战战兢兢地照办。慕容冲深吸一口气,感觉腰间的绷带已然紧致到足以压制住所有隐痛,方才慢慢地将气息吐了出来。
待到绑好伤口,重新穿好衣衫之后,慕容冲站起身来,略略活动了一番筋骨,便对那大夫一摆手,道:“下去罢。”
那大夫急忙收拾好东西,行礼过后朝门外走去。
然而慕容冲望着他的背影,却忽地拔出剑来,一剑刺穿了他的后背。那大夫身子一软,立即倒在地上,身下慢慢地渗出一滩血来。
“冲儿,你这是……”韩延见状大惊,却已来不及阻止,“大夫死了,你这日后的伤……”
“大夫死了,再寻便是。”慕容冲已然恢复了面色里的平静,伸手抹去剑身上那一点血渍,幽幽道,“只是他听闻了你我方才所言,却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的。”
而韩延看着慕容冲,却觉得他话语里的从容,反而教人莫名地痛心。默然半晌,正待开口,忽然一名小卒急急奔入帐内道:“陛下,秦军来袭,此时正在百米开外处!”
“传令下去,全军集结待命!”慕容冲闻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命令道。
小卒领命飞快离去之后,慕容冲正待出帐,然而韩延却几步走到他前道:“我肩上已愈合,此番让我出战罢!”
而慕容冲定定看着他,默然片刻,却道:“不,此番让慕容永领兵。你此刻速速返回阿房,将城中所有兵力带往此处。”
韩延闻言不由挑眉,道:“冲儿,莫非你……”
“苻坚久无动静,此番突然出兵,必定是倾尽大半兵力,拼死一搏。”而慕容冲却笑了,然而眉目中却满是阴霾,“既然如此,孤又岂能不全力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看完文之后敢冒个头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敢么……无限怨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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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不死不休 。。。
入夏之后,关中之地的溽暑越发肆意,数月间竟是绝无一场雨。而秦燕二军却在这炎炎烈日之中,各自按捺住心内的躁动,外表上竟是一派异样的平静。
苻坚虽派兵入山而来,然而双方在之后却鲜有大战。除却慕容永在慕容冲的示意之下,对秦军伏击了数次,小有战果外,便再无其他。然而秦军每每在小战之后,便大有退走长安之势头。然而似退未退,却终究盘桓在骊山周遭。
这对慕容冲而言,简直仿若来自苻坚的一种邀请。邀请他一路追击,直至再入长安,直至兵临城下。
这种念头似是有些荒谬,但浮现出脑海之时却又显得如此真实。真实到如同默契一般,他几乎不加怀疑,便足以认定如此。
或许脑中原本便存了这般念头,心知自己终有一日,必会重回城下,同他决一雌雄,不死不休。自己这近三十载的人生,不正是为此而存在的么?
每每念及此,胸中的便有一股热血在涌动,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
然而他此时却必须按兵不动。毕竟他深知,韩延于阿房城中调动兵力尚需时日,在那之前若硬碰硬地同秦军对战,是绝无事成胜算的。故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必须等待,即便你自己并不享受这等待的过的过程。
五月,韩延率领八万人马前来会师,加上慕容冲慕容永手中的兵力,共计十万余人。秦军见状,便果如慕容冲所猜测的一般,立即撤兵退回长安。
由是慕容冲亲自挂帅,封韩延为左将军,令集结部下慕容永、高盖、段随等人。只在原地稍稍整顿数日,便立即挥师,开进长安。
慕容冲打马在前,一步一步地走出骊山。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蜿蜒行进的大军,内心忽然一阵快意,不由得慢慢地笑了出来。
自打上次城下之战,一别已是半载有余了罢。
苻坚,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与孤相见,那么孤便敬谢不敏,再同你会一会罢。
只愿此番相见,是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次。
*****
燕军十万人马开向长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中。
苻坚看罢战报并未说话,却是蓦地大笑了一声,然后将布帛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一刻,于他而言,亦是等了太久。
这些时日,眼看着一波一波涌入长安的流民,他渐渐地将一切想得清明了许多。既然这一切的屠戮皆是因他二人的恩怨而起,既然一切终有一日不可避免,那么便不如早早做个了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