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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中雅阁门扉微掩,一把清亮柔美的嗓音唱道:“烟柳楼台千千重。银烛照影,小扇玲珑,红妆一夜又成空。 月缺月圆万古同。浅碧轻红,尽随春风。疏雨漏断五更钟。”细细听来,却是一曲《采桑子》。
太子迈着方步走进雅阁,笑道:“解语姑娘的曲子愈发动人了,这阙词却是从没听过的。”
只见座中一人怀抱琵琶徐徐立起,朝着三人盈盈一拜,待到抬起头来,却是修眉俊目,媚眼如丝,脸孔固然精致,更胜在眉目间一段无人能及的妩媚风流。
“谢过殿下夸赞,这词是陇西府的杜仲杜先生新填的”,声音如翠珠坠地,解语抿唇一笑,遍室生春。
太子负手遍看阁中众人,只见一边桌上站起一个年轻举子,一袭黄裳虽洗得半旧,穿在他身上却是分外妥帖,犹添几分潇洒落拓。杜仲见众人看他,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笑。
翌靖心中暗赞了一声好,听得太子又道:“词倒清丽,只是太过哀切了,诸位春试在即,吟诗作赋不宜太过凄伤。”
解语引着席间众人一一报过姓名,都是各地知名的举子。众人推杯换盏,说着些诗酒风流的话,阖座谈笑甚欢,将近亥时才散了席。
细雨早已收了,几缕薄云流连树梢,一轮弯月遍洒清辉。
翌靖与太子一道走着,还没走完廊桥,解语娇笑着撵出来,盈盈眼波一掠,掌心托着个精雕细琢的檀木钿盒递到翌靖眼前,道:“户部尚书顾明顾大人一直想与王爷多多往来,又怕扰了王爷清净,便托解语替着略尽心意。”语罢打开盒子,里面搁着一串指头大小的明珠与一块翠欲滴水的玉佩,皆是举世难寻的珍品。翌靖也不接,却是嘴角含笑往后退了两步。
解语掩嘴一笑,将小盒交在太子手里,一挺胸膛负手踱了几步,沉脸道:“犬子顾勉之才疏学浅,若王爷不肯照顾,放榜之日老朽这张脸怕是挂不住……”她面色讪讪,语气里带着几分羞恼,真把顾明的神态学了个八|九分。
太子在一旁笑得打跌,连翌靖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户部归太子管,此时种种他必是心知肚明的,翌靖看了太子一眼,眼中的几分笑意还未敛尽。太子呼吸一滞,随即回神笑道:“一人向隅,满座不乐,大哥何不笑纳?”他把手上的小盒递过去,见翌靖不接,又道:“顾大人也送了朵解语花给翌远,翌远想着‘有花堪折直须折’,却是已经收下了。”
解语面上一红,眉目间更添几分温柔。春风醉人,这脉脉情意直欲将春风也醉了。
翌靖扬眉一笑,道:“既然如此,翌靖便收下了”,他伸手接过盒子,又道:“珠玉固然难得,佳人更难得,翌靖便借花献佛,想来也只有戴在解语姑娘身上,方不至辱没了这难得的宝贝”,说着又将钿盒送还解语手中。
解语也不推拒,接过钿盒笑道:“如此便谢过王爷,只是这一来顾大人定要责怪解语”,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不如这样,解语略有薄蓄,瞧见这明珠翠玉实在动人,只好腆着脸从王爷手中买过来,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解语姑娘真是个妙人”,翌靖笑着接过银票,顺手纳入袖中。
三人说笑着出了映月楼,若风早已驾车来候着。翌靖上了自家的马车走了片刻,掀开帘子便见季霖的车驾不急不缓走在旁边,清声吟道:“烟柳楼台千千重。银烛照影,小扇玲珑……”声音不大,刚够另一辆马车中的人听个清楚。
“王爷好记性”,季霖的声音淡淡传来,两辆马车并驾走着,轮轴碾碎一地月光。
“并非翌靖入耳不忘,这阙小词原是旧友戏作,今日杜生借词相认,旧友所托,还望大人不吝相助。”
季霖轻笑一声并未答话,马车融入夜色,拐入另一边的巷子中。
若风勒住马车问道:“王爷,用不用派人去季府……”
“不必,继续走就是了。”
……
会试揭榜那日,顾明早早便差人去候着,黄昏时分见得贴身小厮急急忙忙跌进来,他正等得心焦,登时一阵火起,张口骂道:“做什么急脚鬼似的!魂掉了不成?”
那小厮面色惊惶,凑到顾明耳边轻声道:“老爷,半个时辰前太子的别院走了水。”
顾明心中“咯噔”一声,小厮又道:“据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有一房姬妾没救出来,太子爷伤心得很,您看要不要过去瞧瞧?”
顾明打了个寒战,便如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边去看榜的小厮也跨进门来,顾明忙问:“怎么样?”
“回,回老爷,少爷中了贡士……”那人结结巴巴答道。
顾勉之倒是没事儿人似的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问道:“第几名?”
“少爷中了第二,二百五十名……”
顾勉之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喝道:“你说什么?!”那小厮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正要再说一次,顾勉之甩手将他扔到一边,气道:“闭嘴!”
顾明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一边候着的人赶紧上前扶着帮他顺了半天的气,又有丫头端了盏参茶过来。顾明一挥手把茶碗摔在地上,面上又哭又笑,道:“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殷翌靖,十万两银子装进肚里,却是让他养足了力气狠狠往我脸上掼一巴掌!”
顾勉之虽然顽劣,头脑却不十分笨,这刻倒是吓醒了,忙道:“父亲也小心些,这话可说不得!”
顾明哈哈大笑,道:“痴儿,殷家哥俩窝里斗,却是把我们父子放在火上烤!这一刻还顾什么说得说不得,好,好,到得今时便是拼却这条老命,我也要挣个鱼死网破!我倒想瞧瞧这皇子龙孙怕不怕死!”
这边顾明话刚说罢,却见一个影子翩翩踏进府中,面上挂着淡笑,道:“翌靖当然怕死,顾大人便不怕吗?”
顾明心神大恸,以为自己晃花了眼,待凝神细看,站在面前的竟真是信和王爷殷翌靖。他心中悲愤已极,丧脸冷笑道:“左右是个死,若能拉个皇子陪着,却也值当!”
翌靖舒眉一笑,“顾大人何必非要走这玉石俱焚之路?若是大人肯听得本王一句劝,却也不必死。”
“王爷莫要说笑……”顾明混迹官场多年,虽然犹自嘴硬,语气却已缓和许多。
“顾大人知道,本王不爱开玩笑……”
顾明还在犹豫,顾勉之嗔怪地喊了一声“父亲”,一把拖住他的手臂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道:“还请王爷为我父子指条活路!”
……
惊蛰已过,清明未至。丽日映空,虽正当午,日头却也不毒,两只黄莺儿站在枝上啾啾叫着,清风徐来,满架荼蘼开得繁盛,御书房内尽是浅香。
皇帝细细看过春闱殿试的名单,指着排在前头的几个名字笑问:“这里面有哪些是太子的人?”
文渊阁大学士季霖走上前来,用手指了指折子上的几个名字。
皇帝“哦”了一声,又问:“季卿以为这几个人如何?”
“都有真才实学,假以时日,当为社稷肱股”,季霖口气平和,面上淡淡地道。
“季卿的眼光,朕信得过”,皇帝点了点头,“一味刚正清明是治不好这天下的,太子选贤任能,在朝中插些人手原也不错。待将这些年轻的都磨出来,朝政也该交到他的手上了。”
季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却听皇帝又问:“翌靖那边可有安排人?”
“信和王爷只任了一人”,季霖指了指杜仲的名字,“是二甲第八名。”
皇帝挑了挑眉,季霖又道:“这是陇西的举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爷的意思是将他放到西北去。想是叶将军初掌大营,王爷放心不下,便要个人去帮衬些……”
“这样也好”,皇帝微笑道,“只要他肯将心思花在西北,朕也放心。朕这几个儿子中,最聪明的是他,他又事事闷在心中,没的让人瞧着心疼。只要他肯偏安一隅,不至危及国祚,朕必定想尽方法护他一世周全。”
皇帝迎着日光闭上眼睛,仿佛见到多年前那个风姿惊世的女子俏立眼前拈花而笑,心中微微一叹,对季霖道:“殿试的时候,把杜仲点做一甲探花。”
季霖一愣,正欲开口,却见皇帝摆摆手,只得应了声是。
春日正好,阳光透过琉璃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便似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冥冥中窥伺着碧顶朱檐下的一切。
出得皇城,又听见户部郎中季少时喊了一声“父亲”,季霖深深吸了口气晃过神来,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父子二人踩